第403章一时糊涂

王熙凤眉头一挑，怒道“果真如此？那咱们就要好好掰扯掰扯了。把东西拿过来！”
王熙凤也不急着走了，她本来心中有些疑惑，想着前世虽然晴雯感染了风寒，又为了给宝玉修补雀金裘熬了一夜未曾休息从而加重了病情，却在府里那样养着，什么药宝玉都舍得给她用，怎么也不至于因为一场风寒丧了命，这里头应该有些猫腻。所以王熙凤过来宝玉这里之前就已经嘱咐平儿带着懂医理的一个老妈妈过来看看。谁知道竟然真的有收获。
平儿是王熙凤一手调教出来的，素日看起来温柔得体，却也是个办老了事的人精，早已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那个懂得医理的老妈妈，原是秦可卿身边的人。因王熙凤有孕，秦可卿特特送来服侍的。如今王熙凤早已生产，这位老妈妈跟在王熙凤身边却也不再挪地方了。这妈妈姓方，家里祖辈就是行医的，最是个仁德仁心的。
见王熙凤问话，方妈妈一脸愠怒地回禀道“二奶奶，方才我们想要拿晴雯的药过来研究一下，谁知道刚出门就见袭人匆匆忙忙地倒了一锅子药渣。我见她行动鬼祟，便赶紧过去查看还冒着热气的药渣，这一看，简直是……”
方妈妈手里拿出来一个药方“这是方才小丫头子给我找的方子，说是王太医给开的。光看这个药方，真是对症下药的良方，但是那药渣子里头却和方子上不一样，许多药材都莫名其妙缺斤少两。
奶奶最是知道的，这个药，可不是做菜做法饭，短些什么都可以的。这同样一副药里头，各种药材的比重若是加以调整，那就是良方边毒药，这一副药就是如此。虽然吃下去，人暂且没事，表面上看起来症状也有所疏解，可实际上那是拖慢病程，养肥病灶，只怕长此以往，小病药变成大病了，到时候伤及性命也是不在话下的事情。
我方才也问过这屋子里的丫头了，都说晴雯生病了之后，这煎药一事全是袭人自己动手，从来都没有假手他人的时候，可见这个丫头用心之毒啊！”
“不可能！你这个老货休要胡说！”
旁人都还没有说话，宝玉先发了火。即使袭人比不得晴雯在他跟前讨厌喜，他也绝对不相信袭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谋害晴雯。
方妈妈见着恼了一个，却一点儿也不慌乱，摆事实讲道理，甚至叫袭人出来对峙，一点也不像是无中生有的样子。
王熙凤认真地看着袭人，她只是一味低着头，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肯抬头说话，急得宝玉直跺脚：“袭人姐姐，你快告诉二奶奶，不是你做的，你快说啊！”
王熙凤也道：“袭人，别说我们冤枉了你，若真的不是你做的，你只管说出来，有我在，我与你做主。”
袭人却突然哭出了声，噗通一下跪在王熙凤面前：“二奶奶，没人冤枉我，方妈妈说的都是对的。是我，是我在晴雯的药里头动了手脚。我只是在煎药的时候，把每一味药都随便拿出来一点，就是不想让她好得那么快，我并不知道这样会让这一副药变成毒药，我真的没有害死晴雯的心啊。我真的只是想让她好的慢一点，我……是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平儿素来与袭人交好的，也敬她对主子的一片忠心，可是今日听见这个事情，别说宝玉了，就是平儿也觉得痛心疾首。
“袭人，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这……你这叫人说什么好？”
袭人抬头，看见平儿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不住跟平儿说：“平儿，平儿，你知道我的，我不过是见晴雯病了，宝玉才肯用我，我……我只是想多些时间跟宝玉在一起，我并没有害人的意思，我没有，我不是存心的啊！”
袭人已经不敢去看宝玉和晴雯的表情了。她怕看到宝玉对自己的失望，也怕看见晴雯对自己的怨怼，只好不住得跟平儿陈情，也是说给大家听的。
平儿心里自然明白袭人的意思，但是平儿也知道，二奶奶眼睛里头揉不得沙子。从前她御下严格，不过是为了立规矩，叫里里外外看着像样，而现在……凡是一切有害于荣国府的事情，二奶奶总会拦头掐灭，从来都不给任何机会让坏规矩的人和事有壮大的趋势。
恐怕袭人她……
王熙凤一直都没有说话，并不是她不能处置袭人，而是……她需要确认宝玉对于袭人的态度。毕竟袭人前世是……
宝玉愣怔了半晌，果然还是对袭人失望透顶，他走到袭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素来以为，你待我，情深义重，即使我厌了你，你也不曾疏远我。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你在，却想不到这份习惯，却被你曲解，为了多些时日与我在一起，你竟然起了害人之心。我不敢想，若是这一次没有发现晴雯的药里头有问题，将来她这病若是成了势，岂不是你亲生害了她一条命？即使叫你得偿所愿，做了我的女人又如何的？难道你手里沾了晴雯一条命，你还能舒舒坦坦过一世不成？何况晴雯她……”
宝玉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袭人，晴雯是个要强的，且志气并不在给自己做小这件事上，只不过她是被贾母分派到了自己的身边，晴雯这样的，不管是到哪一房做活，她都是争强好胜的。可是袭人听了这些话却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宝玉和晴雯之间的关系不寻常，甚至生出了不忿之意，只觉得是晴雯占了自己本来的位置，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宝玉无奈叹息，眼泪就这么流出来了，他知道，袭人犯在了琏二奶奶手里，无论如何都要有个说法，不然琏二奶奶今后可就难管人了。
“罢，罢，你是我屋里的，却在我眼皮子底下生出了这些事情，我是管不了你了，要如何，全凭凤姐姐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