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置骑也。
其时国运维艰,幅员辽阔又文书繁苛,非一时可达,故驿道半途时常可见茶寮。主家为过路商贾提供茶水,折几文钱,以作谋生。
喝茶的人大抵都是不认识的,各自守着面前三尺见方之地自饮自酌,是以偌大的地方,往往静谧得可以听见咕咕茶水;偶有个嗓门大的,吼上几句,便算聒噪。
这间茶寮,格局也是简单,搭一间竹草棚,垂两块遮阳布,摆三张木桌子,搭四条长板凳,仅此而已。
茶客却大不一样。
正中那张木桌不知道在干什么,密不透风围簇着七八个人,另外两张桌子的茶客都被吸引过来,连掌柜都不见踪影,恐怕已经身陷其中。
外围有个五短身材的矮汉子,本来挑了两箩筐烧饼沿途叫卖,此时也顾不上做生意,探头探脑只想一探究竟;自然瞧不着,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还是瞧不着,却依旧努力不辍。
又有行人闻风而至,逮着烧饼郎问道:
“兄台,里面在赌牌九么?”
烧饼郎眯着小眼睛,满脸麻坑都兴奋得发光:
“来了个小神医,正在看病呢!”
若能挤进去,便能看见那张木桌,面对面坐着两人。
北面是个小鬼头,自然是白如云。如今他身段量长,小光头的衣服有点短,夏药王的衣服又有点长,终究长比短好,裤腿稍微卷起来,像模像样,总算不像小乞丐了。
南面是个老掌柜。脸色蜡黄,不时咳嗽几下,头顶一丛稀疏枯败的乱发,本来背就有点驼曲,再弯一下就要鞠躬了。摊直右手让那少年把脉,人虽清瘦,手臂却结实有力,不然那墩厚的大水缸怎么抱得动。
白如云煞有介事的探出三指,按在脉搏上,脸上表情风云变幻,也不知道看出什么端倪,若是胡须飘飘,包管有几分夏药王的风范。
老掌柜也无心招呼客人了,目光殷殷的看着少年的表情。他皱眉,老掌柜的心就揪紧;他微笑,老掌柜的心便舒坦。
“那个,妙佗小神医,这半夜咳嗽睡不着的老毛病,折磨老汉好久了。你觉得是什么毛病?”
说罢,又故意咳嗽几下,表示病情很严重。
“脉象平和,没什么大碍,这病症我曾看过的。”
白如云淡定的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众人顿时哗然。
只见那药箱定是特别订做,间隔合理,小小的空间塞满药罐、剪刀、纱布等物什,摆放得井井有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那自然是夏药王的百宝箱。
大师手笔啊!
众人又围拢着百宝箱叹为观止,烧饼郎这次占了好位置,大饱眼福。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老掌柜先前见这小神医下巴轻轻,尚有几分蔑疑,现在彻底被这个药箱折服,祖宗坟头冒青烟啊,感动得差点当场跪下。
白如云探手从药箱底下翻出一本书,封皮老旧,想必是经常阅读,这小神医果然肚里有墨水,老掌柜心头窃喜。
只见小神医飞速翻开医书,很快便找到那页,忽而皱起眉头,向前翻页不对,向后翻页也不对,倏然脸色大变:
“不好,没救了!”
老掌柜顿时天旋地转,脊骨都被抽了,耷拉着老脸,一把鼻涕一把泪:
“妙佗小神医啊,你再想想办法,救救老汉,老汉家里还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婆。”
“我也无能为力啊,不信你自己瞧。”
白如云满脸无辜,摊开书页,向他面前一推。
“这页刚好被老鼠咬了。”
众茶客捧腹大笑。
老掌柜愣怔了足足三秒钟,猛然虎虎站起身,连驼背都挺得笔直,双手按着桌面,眼珠子圆瞪,手臂青筋鼓起,牙缝里字一个一个挤出来。
“你……刚才……说什么?”
“掌柜莫急,方子我好像记起来了。”
老掌柜步步进逼,白如云步步退缩。
“天行燥烈,燥从火化,肺被燥伤则必咳嗽……可用生姜红糖大蒜……宣肺化痰……救命啊!”
“打死你个小庸医!”
老掌柜勃然大怒,不知道从哪里抄起一根烧火棍,没头没脑的打过去。
白如云抱着头四下逃窜,在众茶客之间穿花走位,左绕一下,右绕一下。若是武林中人在场,定能认出他的身法。
老掌柜绕得老眼昏花,蓦然回头,小鬼头已经把药箱抱在怀里,向门口跑去。
“哪里跑!”
老掌柜跳将几步,抢先拦在门口,手持烧火棍,威风凛凛。
“你吃了老子半个西瓜,两碗菊花茶,一共十四文钱。”
“怎么那么贵!”
白如云叫起来。
“招牌上不是写着一文钱一碗么?”
“一文钱一碗凉开水,你喝的是菊花茶,价钱要翻倍的。”
“黑店!黑店!”
白如云摇头晃脑,气鼓鼓的从兜里掏出一把铜板儿,哗啦啦的摔在桌面。
“不用找了。”
趁老掌柜数钱的当儿,大咧咧的绕开,倏然撒腿就跑。
背后响起老掌柜的怒吼。
“还差两文钱!”
“算是诊费!”
白如云回头哈哈大笑,突然眼前抹黑,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噗的一声闷响,被反弹回来,连药箱都差点从肩膀摔飞。
“谁啊,走路不带眼睛!”
他怒目看去,只见那人鼻梁高勾,眼瞳湛蓝,浑不似中原人士;满脸疲累,衣衫破烂,看来吃了不少苦头;身量高大,比起寻常壮汉还要彪悍几分,往茶寮门口一站,便堵得严严实实。
随身不见行囊,双手拎着两个冬瓜般大小的金漆铜锤,俨然是个打家劫舍的山大王,仔细看去,铜锤上面依稀还有暗涸的血迹呢。
白如云顿时底气不足,缩了缩脑袋。
“罢了,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那蓝瞳巨人瞪着老水牛般大的眼珠,喉咙咕咕几下,被小鬼头一撞之下,忽然轰隆仰天倒下,仿佛一座大山在面前崩塌。
白如云吓得跳起来: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烧饼郎腿短机灵,赶紧招呼几个热心茶客,将蓝瞳巨人搀抬到阴凉处,这家伙甚是沉实,四个人才能搬得动,连那两个大铜锤也是一人抱一个。
蓝瞳巨人双目紧闭,口中微弱的喊着:
“水……”
茶寮别的东西不多,唯独不缺水。
掌柜二话不说,直接打一瓢水过来,连碗也不用。
蓝瞳巨人也不客气,捧起水瓢咕咕一口气喝完,喝得急了,连衣襟都打湿,抹了抹嘴巴,又浑浑噩噩的合上眼睛,状极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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