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未雨绸缪

听着他这些滔滔不绝的讲述，徐麒是有些后怕起来。这无疑是藏在大明帝国锦衣卫里，最为惊天的秘密。今天这个吴世用跟自己讲这些话，究竟原因是什么？
“不过是奉命行事，徐百户你也是知道的，虽然两京的锦衣卫名义上相对独立，但在实际上，南京锦衣卫还是要受制于北京。”面对徐麒的疑问，吴世用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慢回答。“北京的骆指挥和刘指挥知道我们的存在，其他人并不知情。这就是为什么偏偏会叫你来南京的原因。”
徐麒想不通，又问：“什么原因？让我来干什么？”
轻声笑了一下，吴世用饶有兴致的看着徐麒那副云里雾里的表情。言道：“东海科全靠往返日本的商贾获得情报，目前人手不足，加之还要在北京增设分部，挑来挑去，在北镇抚司衙门里也只有你徐爷能担此大任。”
“为什么又会是我？我徐麒不过是芝麻官一个。”
“我们当然不是随心所欲的挑人，查阅了两京锦衣卫所有在职人员的名单。你的出身是最符合做我们这种事情的，在调阅黄库册子的时候。发现你是定国公的后代，要比其他人都靠得住！”
听到此处，徐麒忽然冷笑道：“这也太好笑了吧，如此草率。可不像我们北镇抚司的作风！”
事实上徐麒仅仅是把对方的意思理解为自己是勋贵之后，这样身份的人在衙门里一抓一大把。定国公这个名号，或许在外人看来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在锦衣卫里实在太过普通。
“那当然不是……”吴世用继续解释，“你应该知道小郡主徐妙锦的事情，你的那块玉佩就是她传下来的。你是她的后人，可你又是否知道，我们在南京皇宫的档案之中，赫然发现一条有意思的信息。而这个信息，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徐麒还是听不大懂，吴世用耐心的跟他讲解此事的来龙去脉。这件事发生在永乐二年，也就是郑和在出使西洋的前一年，郑和接到了成祖皇帝的诏书，让他带着皇帝的圣旨远涉重洋去往日本。
至于原因，好像是跟当时在江浙地区作乱的倭寇有关。郑和一行人抵达日本后，历经几个月的时间终于见到日本国王源道义。在日本君臣接收大明皇帝圣旨的隆重场面上，负责对源道义宣读圣旨的人，正是徐家的四小姐徐妙锦。此事被当时的随行史官如数记录下来，并且还描写的绘声绘色。由此，东海科的人才会找到徐麒。
“其实我跟你是同一类人，”吴世用突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我的先祖曾经就是使团中的一员，当时的指挥使纪纲，给我先祖的任务是在出使的路途上保护郑大人和小郡主。如今赶上这档子事，也算是我们这辈人的命运。徐百户，干我们这一行，是命就得认，这个道理你应该清楚吧！”
随着他深入浅出的说出这些话，徐麒似乎感觉应该会有大事要发生。而吴世用嘴里的“那档子事”无疑就是重点，如果猜测的没错，那么日本国会有一场大的变动，这场变动很可能会波及大明。
两人行走在空旷的院子内，偶尔惊起还在地上歇息的飞鸟。但这些没有反思特征的禽类，并不知晓那两座看起来犹如高山的异物，嘴里在叫唤什么。
而从一问一答的谈吐中，徐麒仿佛是被吴世用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里。先是说日本国战乱不断，在群雄逐鹿之中，历经时间的沉淀，终是出了一位能扫荡六合的枭雄，此枭雄有披甲兵数十万，谋士，将军多归于他的帐下。为一统寰宇，他四方出击，八方掠地，麾下的百万大军频频刀戈骤起，以洪水滚雷之势消灭其他诸侯；又为推行霸王之道，杀和尚，毁寺院无数。
却不曾想这位枭雄在他一展宏图之时，于万历十年惨遭部下谋杀。于是将军们为了给主公报仇，赫然联合起来讨伐这样的贼子。而这些将军的领头人，他的名字现在已经出现在东海科的调查名单上面，成为了东海科重点关注的对象。
“‘欲图朝鲜，窥视中华，此乃臣之宿志。’能说出此话的人，不得不防备啊！”临到末尾，吴世用背着手长长感叹道，因为据他掌握的消息，这一次要来的人，绝对不是嘉靖年间那些简单的倭寇能相比。
“平秀吉？”徐麒沉思言道，“他不过是日本国王手下的一个将军，何德何能可以用一国之兵来图谋我大明疆域？”
听了徐麒的话，吴世用竟以天真的眼神看着徐麒。远的不说，就说当朝的太祖高皇帝，还是从农民造反起家的。平秀吉若是有心，取日本国王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这还是万历六年的老黄历，”吴世用并不想回答徐麒，而是故意把话题岔开，“据说那一年平秀吉在外领兵打战，攻入诸侯的领地之后。给他主公写的奏报里就有这么一句话，如今他在日本已是权倾天下，我们的职责就是防患于未然，以免到时候火烧眉毛了，连眼前都顾不了。现在徐百户能理解为什么东海科会缺人手，为什么又突然要在北京增设一个分部了吗？”
随着心里数个的疑问被连续解开，徐麒感觉心头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不过吴世用倒是显得很轻松，他全然不管徐麒能不能接受。还是优哉游哉的在前面走着。当一只脚快要跨进部衙门槛的时候，回眼却发现徐麒尚且呆矗于原地，便发声喊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让你看点东西。”
徐麒后知后觉的答应了一声，迈着亦有些僵硬的步伐随吴世用进了大堂。
东海科部衙的景象与其它部堂有所不同，原本还算空旷的场地，现在到处都摆满了凌乱的书籍和图册。刚进门的第一眼，就能看见墙上悬挂的大幅海图。上面清晰标注着东海周边的地形地貌，包括城市，河流，山脉，海岛应有尽有。
这幅图几乎是以浙江宁波港为起点，画了一个庞大的圆形，在这个圆形里，包含了帝国的浙江，南直隶，山东，北直隶，至北方又往东延伸，朝鲜的宁边，海州，庆州，罗州，平壤，釜山等地方全部收录，最后在那个小小的九州岛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