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雨打海棠

东方微白，大雨如约而至，只是可惜那满树海棠花，开得正是繁茂，却被风雨无情摧残，整个永安院里堆积的都是海棠花瓣，如同地毯般。
洛裳华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听着雨声，她睡得分外香甜，今日紫兰未喊她早起练功，借着这场大雨，难得的偷懒一日。
“小郡主，您睡醒了吗？”红梅估算着这个时辰洛裳华该睡醒了，所以就提前准备好洗漱用具在房门外静候着。
“嗯，红梅姐姐你进来吧。”洛裳华带着睡腔喊道，女子伸了伸懒腰，又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几圈才坐起身来。
刚起床的洛裳华睡眼惺忪，止不住的打着哈欠，任由侍女红梅帮她梳洗，也懒得动弹。
“小郡主，您洗漱完就出去瞧瞧，保准惊讶。”红梅拉起床上坐着的洛裳华，兴匆匆地领着困倦的小郡主走到梳妆台前打扮，这是红梅最爱做的事情，小郡主生得好颜色，惊她装点一二，准能艳压京都所有贵女。
往日这个时刻，洛裳华准是坐不住的，红梅非得经历千辛万苦，才能将那胭脂水粉抹匀在小郡主脸上，可今日这女子到是乖顺，安生地坐着任由红梅描眉。
洛裳华的眉毛像洛相，细长有形却略显清淡，洛相儒俊，与这眉相得益彰，可小郡主长得娇艳，配上浓黑的秋波眉才好看。
“可是昨日喝多了酒，今日才这般安生？”难得洛裳华老实一次，红梅索性又在女子饱满洁白的额上画起了海棠花钿。
洛裳华仰着被红梅挑起的下巴，眨了眨湿润的杏眼，如同清晨林间的小鹿般，可爱无辜极了，许是好奇，洛裳华微微侧头扫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瞳孔猛然放大。
红梅笑了，描摹好最后一片花瓣，问道：“好看吗？”
洛裳华点了点头，忽然拽住欲要起身收拾东西的红梅，“红梅姐姐，华儿额头上是什么呀？”
“是海棠花钿，你瞧，我们的小郡主今日多好看。”红梅将铜镜递给洛裳华。
洛裳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花钿，若有所思。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阵晨风吹进屋内，紧接着紫兰走了进来：“小郡主梳妆好就去前院用膳吧，昨日随洛相回府的和公子也在等着呢。”
琴师？洛裳华起身跑出去，却看见满院尽是海棠花，雨刚经歇停，空气浸有几分湿润，侍女们正在清理地上的落花碎枝。
洛裳华站在台阶上，轻轻的落下脚，踩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女子鼓着腮帮，神情有些不悦。
“小郡主怎么不开心？”紫兰温柔的问道。
“海棠花落了，娘亲回来就看不到了。”洛裳华越说越伤心。
“小郡主你看，枝上还有不少新芽，过不了多久这些芽会再开出花来的。”紫兰指着院中的一棵海棠树说道。
洛裳华一听，顿时开心地跑去吃饭了。
走进膳房，和煦已经坐在桌前等候，看见有人来，起身道：“小郡主，你来了。”
洛裳华打量着换掉一身紫衣改穿白袍的和煦，有些愣神，男子额上换了一条白玉莲纹抹额带着，这般模样到是有些像尧川国人了。
洛裳华很快就转移注意力，她的眼睛围着圆桌扫了一圈，发现多了不少新式菜品。
“小郡主快坐下，这几样可是和公子亲手做的。”黄菊拉着洛裳华坐在和煦对面。
“原来你不止琴弹得好听，还会做饭呢？”自古君子远庖厨，连她的爹爹都从未下过厨房，她竟不知男子还能把饭做得如此精致。
“略懂厨艺，小郡主先喝碗鱼粥润润胃。”和煦盛好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往前递过去，却被黄菊半路接下，警惕的侍女不动声色的闻过后才端给了洛裳华。
和煦察觉到那一幕并没有揭穿，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用膳，饭间并未多说话，否则他怕引起那些时刻提防着自己的侍女们的注意。
十三年前，和煦早在神医谷与洛裳华初次相识，那时眼前娇艳的女子还是个瘦弱不堪的小丫头，待在谷中的日子里，这个小丫头十分顽劣，又呆呆傻傻的，老是趁人不备跑去药草园为非作歹，担心小丫头出意外，和煦听从父亲安排，成了洛裳华的跟屁虫，没少被厌烦。
想到这里，和煦轻笑，如今小丫头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听洛伯伯讲，五年前洛裳华不慎落水，幸好被路过的三皇子发现，这才获救，华儿得救后也是一直高烧不退，被整个太医院的人全力医治了半个月才见好，只是病好之后，又丢失了从前不少记忆，头脑也越发糊涂，神医谷中的事更是印象全无，从此将一门心思扑在了三皇子身上。
“你笑什么？”洛裳华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和煦。
“我没笑呀。”和煦否认。
“你笑了，你就是笑了，我分明听见有笑声。”洛裳华恼怒，噘着嘴瞪着和煦。
看见女子这个小模样，和煦这回是真的大声笑了出来。
“好吧，我承认我笑了。”
“哼！“洛裳华轻哼一声，表示满意，可转念一想，问道：“你在笑什么？”
“在笑一个小丫头。”和煦狐狸眼眯了起来，狡黠无比。
“什么小丫头，哪里来的小丫头？”洛裳华好奇的问。
“嗯……”和煦拉长尾音，卖了个关子。
“你快点说，快点。”洛裳华着急催促。
“一个顽劣的小丫头，从尧川国来的。”和煦柔声说道。
洛裳华皱起眉，似懂非懂，最终撇撇嘴，不再搭理和煦，她还是吃糕吧，对面那个人长得好看，却傻乎乎的，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尧川国顽劣的小丫头多着呢，谁知道是哪一个，肯定不是自己就对啦，华儿最听话，才没有顽劣，也不是小丫头。
和煦轻叹，他看了一眼还在用膳的洛裳华，起身走至门前，迎面凉风吹起，衣袂飘零，遗世独立。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风四起，欲摧折，红妆满地散落，仍添世间婀娜，多情人，无情客，足下怜惜者，不忍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