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晚钟

“陈奉常可要与我等一道？”独自思索着什么的陈奉常突然被提起，茫然地看向身边那位叫自己的同僚。
白英楼见此笑了笑，替陈奉常解围道：“陈大人想来是有些疲累。”
“睿明，知道你担心陈曦，但总闷在家里可不行啊，得出来走走。”与陈奉常交好的李兴——李大人也跟了一句，他是担心陈奉常这样不声不响的，这次的功劳会被有心人抢了过去。
他们到了这个年纪，这种地位，再想往上升一升便如登天般困难了。别看奉常一职是九卿之首，仅在三公之下，可多少人就止步于此，做的再多也无寸进。
这回王谢松倒了，大司空一位又空了出来，只要操作得当，检举有功的九卿之首陈奉常就将是最合适的大司空人选！
倘若再能得到白家的一点帮助，这件事想必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李兴想让陈睿明，也就是陈奉常借着这个放松的机会向白英楼递一个示好信号，借此得到白家的支持。所以李兴边劝，边暗暗的拽陈奉常的袖子，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确实有些疲累，我就不去了，各位玩得尽兴。”但陈奉常却像没感受到李兴的暗示一般，冲白英楼和其他人拱拱手快走了几步，先行上了自家等在宫门外的马车。
其他人见此也不好上前将陈奉常拉下马车，只能尴尬地笑笑。
陈奉常回家，李兴顿觉无趣。他张罗着一同出去就是想替陈奉常搭搭桥铺铺路。他同白家这位大少爷可没什么能聊的东西，与其勾心斗角的倒不如也回家去，于是也找了个理由遁走。
李兴这边不提，单说陈奉常，他与李兴好友多年，并非没懂李兴的意思，只是他想着行动前木瑾瑶给他传的话，心里终究是做了决定。
“此间事了，奉常无论在御前，还是在本宫这里，都当有一功。”
“奉常若想进一步，本宫必保奉常位列三公。只是贵府的大公子、二公子于仕途上将再无寸进。”
“反之，奉常便只能看着别人坐上大司空的位子。奉常是聪明人，该知道满府高官是什么下场。”
王家的下场就在眼前，陈奉常当然知道自己和两个儿子不能同做高官。可毕生的梦想就在眼前，他难免会犹豫。
就如同木瑾瑶派人把王家贪污、反叛的证据交给他时，他也一样犹豫。
但他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就同现在一样。
陈曦将来如何不好说，但他的嫡长子陈定，才华处事都是一等一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身为人父，怎能忍心阻了亲生儿子的前程？
他退一步，如能借此换得两个儿子将来的千千万万步，那他也算是完成年少时的梦了。
两天后便是花朝节。
这是自大丽朝传下来，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是为了庆祝春天的到来而举国欢庆的日子。
剪色纸，蒸花糕，喝花茶，赏百花。花朝节当天举行皇宫大宴后，官员们还有连续十日的休沐，是一年中难得轻松的时间。
不过后宫的氛围显然没有这么轻松。
东宫夫人抱病，木方言也没有在刚处理了王家就把王芷溯放出来的意思。所以，今年的花朝节谁能和皇上一起在迎春殿进香，谁能在皇宫大宴上立在皇上身旁，就是后宫所有人都在默默关注的事了。
西花园。
“这新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水稍差了一些。”白季夏放下茶盏，浅笑着看向对面坐着的苏念。
苏念颔首：“我不爱饮茶，下面的人便没收今年的新雪。贵妃若是喜欢这茶，我便将之都送予你，也不算埋没了好茶。”
“哪用得了这些，妹妹也只是偶尔尝一回。”白季夏弯着唇角，视线落在碧绿的茶汤中，眼神里却并无笑意：“倒是姐姐，是皇上常常想着的。妹妹还不知道那位新上任的石青公公长什么样子呢。”
后宫里得脸的妃嫔往往都是由未央宫大总管或大总管的徒弟去送御赐的赏赐的，白季夏这是明着羡慕苏念近来得了许多赏赐，暗中则是在试探木方言有没有派人去跟扶羽宫通气。
毕竟迎春殿进香和花朝节礼宴上的衣服虽然早已做好，但她们的规矩是与东宫夫人不同的，无论定下谁代替东宫夫人的位置，都应安排尚仪局的人来辅助行事。
王家已倒，几乎所有有可能进一步的妃嫔心里都多少对东宫夫人的位置有欲望，即使王芷溯现在还活着。
“皇上厚恩，常常想着孩子们罢了。有些好东西也都是往皇子公主那里送，我这里倒是没怎么见过那位石青公公。”
苏念这话可谓四两拨千斤。她膝下有亲生的一子一女，还外带一个养女，是整个后宫里孩子最多的，说皇上是想着孩子才送赏赐完全说的通，而且还令人无法反驳。
只是这话难免刺痛了白季夏，她生下一个公主后便一直在想办法怀上第二个孩子，却始终未能成功，现下听了苏念的这番话更是不舒服，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苏念虽然良善，却也是苏家娇养的小姐，宫内宫外都少有看人脸色的时候，于是也不劝，两人不阴不阳的又说了几句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宫中。
柔福宫。
“她也不看看自己当初落魄成什么样子，还是本宫跟皇上提了她才能回宫，现在倒摆起脸色来了！”白季夏右手攥紧狠狠地落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盘发出一声脆响。
晚钟怕茶盘碎裂伤了白季夏，连忙收起茶盘转头道：“小人得志，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白季夏暗暗顺了口气：“之前让你送信回家去问大夫的事，有眉目了吗？”
宫里擅长妇人病的太医、医女几乎都给白季夏调理过了，她却还是没能再怀一个孩子，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宫外。
“呃，可能还没有吧，家里没传信。”晚钟垂眸，手上不知在忙碌些什么，没人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奴婢再催一催。”
“嗯。算了。”白季夏好像想到了什么：“王家的事刚了，应该还有些后续要哥哥忙，不用催的太紧，左右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
晚钟应了声“是”，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