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段明娥

耿直开口，“你太丑了，我不想你碰她”。
中年男人脸色不太好，讪讪退开。
李自迩还有一丝意识，微睁了眼，看着大厅中间的吊灯。
那吊灯亮得过分，有些刺眼。
她却看得入神，忽然从一些忽略的记忆里想起了年幼的某个春天。
那时春日大好，绿意四起。
她费劲爬上清莨宫那颗老泡桐的满树新绿里，睡了个暖洋洋的觉。
后来被叫唤的宫女吵醒，迷迷蒙蒙睁眼间，看见树叶缝隙里刺眼的光。
再挪开时，眼前残留的光斑害得她一脚踩空，从树上摔下来，落了一地叶子。
而她抬眼便是少女素白的绣花鞋和烟红色的裙角。
再后来，她生平第一次踏进凤栖宫，是被她极有好感的少女狼狈的坡着脚扶进去的。
她摔到了脚踝，红了大片。
来的医女也不上心，没收住手劲。
很疼。
她只能紧握着拳，让留着的那丁点指甲陷进掌心，一痛抵一痛。
极贴心的大姐姐问她，“你叫什么？”
她垂着眼答，“李自迩”。
“李自迩？”
少女反问一句，她起先没懂是什么意思。
“你也是公主啊？”她将沏好的茶递到她手边，笑得温婉。
李自迩终于抬头看她。
确实，她姓李，她也是公主的。
只是踩高捧低的宫里没人会理一个冷宫里头的公主。
少女被她看久了，笑着开口问，“怎么了？我可没说错。”
彼时她才察觉医女已检查好上完药了。
脚踝只余一阵清凉。
“好啦公主，这下不疼了吧”
说着起身接了婢女呈上来的东西递给她。
“这药是涂你身上擦伤的，记得涂，免得落下疤。”
李自迩没动，一来留不留疤与她而言无所谓。
二来警惕心作祟。
“我是段家三娘，名段明娥，毓清唤我三姐姐”
毓清是皇后之女，平乐公主。
段家是皇后的母家。
段明娥被她警惕的模样逗乐，抿唇浅笑，“你不必多虑，我不过进宫探亲，并无他意”。
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李自迩不好意思的垂眼，小声与这个仙女般的姐姐道谢。
她没应下，“今日之事要谢，就谢你自己生了对好看的眉”。
个子矮她一些的李自迩不明白，抬头看她，眼神询问。
“我是说，你的眉生得好看”
“我喜欢你的眉”
——“你的眉生得好看”
这是段明娥初见时便与她说的。
——“小迩的眉好看得叫人羡慕”
这是段明娥出嫁时同她说的。
这样看着随口平常的话。
只有李自迩读懂了。
读懂了那样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段明娥，何其可悲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