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令妃

天色是夏日玉簪花的白。苑林假山后的潭水中，冒出无数的碧叶荷花。这是静云门里的令妃殿。
熏着香炉的暖阁里。雕花椅靠着个柔软无骨的女人。
“双喜，周家小子那里有什么动静么？”
“回令妃娘娘，昨晚上就醒了。听说好惊险，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梳着双丫髻的双喜锤着女人的腿，圆圆的脸上，笑着浅浅的梨涡。表情跟名字一样喜庆。
“啧啧，倒是命大。”令妃拆开指尖的纱布，指甲染出了夺目的橙红色，她满意的端详了会儿。这翠妆阁出品的透甲染果真名不虚传。一旁的丫鬟忙端来净手盆。
“听说那代国公主也落水了。”双喜收起在令妃腿上的手，站到一旁笑着说道。
“哦？”令妃一侧头，似是来了兴致。
“是左都御史李大人救了代国公主。听小太监说李大人还送她回了寝宫。”
她悠然的净过手后，捻起盘中的一粒干梅放进嘴里。酸味冲得她直皱眉头。随即指使宫人：“端这盘干梅丢出去。”
双喜看着神色突然烦躁的女人噤了声。想到了令妃的女儿年纪与代国公主相仿。
令妃顿一下，想了想。
“我也闲着，正好过去看看代国公主。免得落人嘴舌。”
“把那根百年老山参带上。”令妃示意身后的婢女端上些珍贵的药材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代国公主宫殿走去。
拿宫殿不大，院里立了半边枯朽的葡萄藤架子。杂草横生，不太富贵的样子比令妃的暖阁差了不少。
“也不知那木台子怎么就蛀了，还偏偏是我弟弟上了台子才塌的。”离老远都能听见周倩华的叫嚷声。
“听小太监说，我弟弟之前似与代国公主有所交谈。不知公主可否告知您与家弟到底说了些什么？”
令妃让通传的宫人都退下。
她本就聪明，听了半截话就猜到了些许。娇笑着直接进了屋：“怎么？周家小姐这是质问起代国公主了？周小公子落水是监管庭院建筑的掌事太监不是，双喜，去请示皇后娘娘好生责问这些吃干饭的。”
令妃从前虽不太重视代国公主，但杏林宴后皇帝似有意后庭多照抚代国，这镇国将军府周家小姐太没眼色。
赵琼适才在她进门就注意到了，女子长着侵略性凤眼，许是抚育过孩子的缘故，张扬中带着母性的柔和。一身别致的水田衣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手头的祖母绿镯子看起来价值不菲。
“给令妃娘娘请安。”
“代国见过令妃娘娘。”
“快免礼，听说你昨日落了水，本宫来看看你。”令妃看着脸色苍白如西子胜三分的赵琼，暗地里想光凭姿色怕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比不过现在十四岁的赵琼。
赵琼不反感眼前的令妃，直觉告诉她，这人可比皇后娘娘要安全的多，她心下计较后，低头说：“代国谢过令妃娘娘厚爱。”
被冷落在一旁的周倩华，还行着宫礼，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见代国公主安好，本宫就都忘了周家小姐了。快请免礼。”令妃熟络的挽了赵琼的手就要上座。
“谢过令妃娘娘。”周倩华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起了身。
“倩华自知此举有损代国公主的声誉，可家弟确实是在与公主交谈之后，才去了木台子上以至于落水。”周倩华声色强硬。
“那你的意思是代国公主怂恿的周家小儿去木台子的了？”
令妃刚落座，便捂嘴娇笑起来。赵琼也无奈的笑了一下。
“周小姐，不说我与周家公子并不认识，再者我就算与他交谈了，又能如何？我还能未卜先知那木台子会塌不成？”赵琼看着周倩华神色更显无辜。
周倩华想起打死都不说话的弟弟，一时间也没有确凿证据说明是代国下的手。心里想，有令妃坐镇，此番继续下去怕是要吃了暗亏。
“是倩华因家弟落水有些太过急切了。家弟还未好利索，现下家里也备好了马车要送家弟出宫。倩华先告退了。”周倩华等着令妃开口示意后，看也不看代国就退出了殿门。与之前声色俱厉质问赵琼的模样判若两人。
令妃见周倩华退下，才缓缓开口：“有时候若要不被人欺。就要找个大树躲在树荫下面才好乘凉。”
赵琼称是。眼光看向殿外散漫的宫人，眼底有一丝戾气。无论是周倩华还是令妃到来，都无人通传，实在是没把她这个代国公主放在眼里。
“云福与你同岁，大你几个月也称的上是你的姐姐。这宫殿过于冷清了，宫人的心也不齐，改日你父皇来我宫里，我好跟他提一提。”令妃在赵琼面前未用本宫自称，她只觉得眼前隐忍不发的女子以后必定不是池中物。想到自己那没心眼的女儿只得苦笑。
“云福姐姐是令妃娘娘心间的宝贝，代国不过是任由风吹的浮萍罢了。”
“你也不宜妄自菲薄，陛下那里还是记挂着你的。”令妃勾起嘴角，似是十分了解皇帝。
“那就有劳令妃娘娘多多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代国了。”赵琼也不藏着掖着，更不像后宫有些女子扭扭捏捏。她直接的接过了令妃递来的树枝，收下了令妃的示好。
“我也就来看看你是否安好，既然你平安，我也就不叨扰了。”令妃抬起头，立刻有宫婢上前侍候。
赵琼送走了令妃，这才叫来了宫殿里的所有宫婢太监。
也许是见惯了赵琼夹缝中生存的丑态。这洗去面容上的脂粉，光丽动人的一张脸晃的宫人们一愣，而后又不情愿的聚在了殿前。行为举止间尽显轻视之意。
“本宫不管你们当初是从何处来，是受何人监视本宫，本宫都既往不咎。只不过这代国公主殿也容不下你们了，等会儿就自去内务府换个容身之所吧。”赵琼懒得虚与委蛇，也不愿动气，淡淡的说道。
宫人们面面相觑，他们要么是过于懒堕而被前任宫殿赶了出来，要么就是犯了见不得人的过错使了银钱来的代国公主殿。此番让他们自散去，他们也无处可去啊。
“公主这是怎么了？嫌我们这些人粗手粗脚了不成？”有名年龄稍大的太监头子，阴阳怪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