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谈僖伶本以为自己会被抓到天穹教的大本营，没想到醒来后，竟回到了碧桂园。不过碧桂园如今被贴了封条，和无人区也差不多了。
她等了一晚上，一早见到的人却是旧仆。
雪碧一进来，看谈僖伶的眼神就跟见鬼了似的，当即腿软地跪了下去。谈僖伶在一旁给她解释了许久才见她情绪平复了些。
“大人……刚才引奴婢来的是您的人吗？”
雪碧说的应该是徐乐晞派的人，想到这，谈僖伶压低声音道：“此事复杂，你先把皇上找来。”
铲除天穹教，她必须得借助皇帝的力量。
闻言，雪碧面上露出几分惊色，语气也透出几分不忍，“大人还不知道吗，皇上……皇上已经驾崩了……”
“什么时候的事？”乍一听，谈僖伶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毕竟这话怎么都不像真的。
雪碧本就是皇帝派去伺候谈僖伶的，对于二人之间的事也知道许多，却不想如今两人竟落得一个阴阳相隔的结果。想起皇帝，她鼻头一酸，默默道：“皇上一个多月前忽然得了一场重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半月前便病故了。”
重病？怎么可能！
不说在她的印象中，皇帝有多么硬朗结实，就说在小说中，也没有嘉敏帝病故一说啊。不过，在此之前原著确实已经崩坏了。
不像苦生，也许是因为皇帝的死存在于别人的描述之中，谈僖伶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别说落泪，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如今她只想查清皇上到底怎么死的。
徐乐晞把她放到这里，还将雪碧送了过来，想来并没有打算关她。但谈僖伶并不打算逢人就解释，还是换了身行头，戴了个面具才跟着雪碧往外走。
她们先来的太医院，雪碧如今是宫中女官，倒也无人阻拦。皇帝的病卷并没有被当作机密，谈僖伶翻了翻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上面写着皇帝感染肺痨，拖了半月吐血而亡。
“皇上下葬了吗？”谈僖伶在雪碧身边问道。
“已经葬了，大人到底去了哪里，这么大的消息都被瞒着……”
谈僖伶抬手拭去雪碧眼角的泪，面色十分平静。是啊，这么大的消息都被瞒着。
忽然，雪碧像是想起什么，神色慌张地望着谈僖伶，语气犹豫：“大人既在此，那与圣上合葬的是谁？”
不用多说，她就能想到：皇帝将一个陌生女子当作天师，还与之葬在了一起，以为这样便能长厢厮守。
这是个多么残忍的玩笑。
看着雪碧难过的神色，谈僖伶的平静像是被打破了一个缝隙，可她不敢再多想。
紧接着，谈僖伶又去了容妃所在的寝殿。圣上驾崩，琴贵妃紧跟着削发为尼，只有容妃还呆在云清宫，似乎没人赶她，她就哪里都不会去。
隔着面具，谈僖伶都能感受到容妃看透一切的眼，索性取下面具，叫雪碧守在门外。
时隔三月，容妃依旧穿着一身素衣，面色苍白，动如扶柳。不过，她眉宇间的怨色已经散去，被一种更平静的悲寂所代替。谈僖伶忽然觉得，容妃看着，与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今后有什么打算，是留在宫中还是行走江湖？”容妃对她的语气难得有一丝谦和。
“再说。不过，娘娘若不喜欢宫中又何必留在这里呢？”
容妃摇摇头，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你想找我问什么？”
“听说皇上驾崩时，你是唯一在场的人。”
容妃的眼神移向窗户，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走神，好一会儿才答道：“皇上神情痛苦，皮肤之下皆在渗血。看到他那副样子，任何人都会就觉得他很脆弱，果真，没一会儿皇上便咽了气。”
皮肤之下皆在渗血，这可不是肺痨的症状。
此外，谈僖伶又捕捉到了些别的东西，“你曾经问我喜不喜欢皇帝，你呢？”
从前她以为容妃人淡如菊，现在看来，她的整个精神面貌看上去都有些问题。按现代话来说，她看着像是陷入了抑郁之中。
“我？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容妃蹙起眉，声音似有若无：“可是现在人已经死了，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你不喜欢，就不会为他的死难过。我也不喜欢，可我现在却没觉得好受。”
听起来，容妃身上似乎有故事，可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甚至到最后她说话已经有些语序颠倒了。
事情到这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头绪了。谈僖伶知道，徐乐晞给了她机会，自己寻找答案，这一点倒比卫昀卿强。
拒绝了雪碧留下来的请求，谈僖伶独自回了碧桂园。关上门后，她才觉着整个人算是醒了神。她将后背靠在门上，无声地打量着周围她早已习惯的东西。这个屋子的一点一滴都是皇帝按她的喜好布置的。
有时候人就是在一瞬间才明白“失去”的意义。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谈僖伶快速地眨了眨眼，却见屋子里竟多了一个人。
“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很难受吧？”
温柔的声线天生具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循声望去，她果然看见徐乐晞站在她面前。
谈僖伶靠着门顺势坐在地上，无言地看着徐乐晞温柔的脸庞。她有种预感，一切的一切，终于要在今天得到说明了。
“地上有点凉，算了，你现在也听不进去。”徐乐晞自顾自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确实不打算骗你。我不是天穹教的人，但天穹教是我的。我算不上严格意义的穿书人，毕竟活了两辈子。”
徐乐晞在上一世叫张青，她是先帝时期安乐侯家的二小姐。她生来是个很特别的人——一个女子，竟喜欢一切与鬼神相关的东西。天穹教，这个消失多年的邪教出现在她视野里时，显得颇为重要。凭着过人的智商与手段，她在经商方面畅通无阻，又用赚的银两养起了教徒。教徒将她奉为教主，尽心供奉天地之神，任她差遣。
张青修成邪术还不满，一心想要寻到超脱轮回的方法。许是老天相助，她在南水经商时寻到了一个鸦木环，并由此窥探到了超脱轮回的方法。她杀了许多个教徒以充作献祭的生灵，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对童男童女——上一世的闵纯与庭萱。当时他们兄妹二人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张青便提早送他们上路。
阵法生效，她却没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