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运钱车里藏了东西

那个在昏与不昏的边缘徘徊的守卫惊恐地看着夙衡的眼睛，没有回答。
夙衡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心中有些着急，手下微微用力，在守卫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你说还是不说？你说了，朝廷只要毒天霸一个人；你不说，毒天霸会要你们全部人陪葬。”
守卫脖子上一阵刺痛，吓得连忙开口：“皇京四处都潜伏着拉灯教的人，等主教西出玄朝国境，会有人把消息传回来。”
“你们还有多少火药？”
“这……这小的不清楚，但上头的说法是，炸毁整个里云会馆足够了。”
“毒天霸今天去谈判，带了多少人？”
“十个左右。”
夙衡顿了顿，又问：“你也是拉灯教徒？”
“小的自出生起，家里便信奉拉神，小的自然也信。”
夙衡眼睛一眯，手中的剑又逼紧了几分，刚才划破的那道口子渗出血来，那守卫瞪大了眼睛，恐惧得瑟瑟发抖。夙衡狠厉地盯着他：“向你的拉神发誓，你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
那守卫不敢不从，忙将右手举起，手指点在前额：“拉神在上，小的发誓，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小的不敢欺骗拉神与大玄皇帝。”
夙衡凝视着他的眼睛，确认从那双眼睛里只看到了在威胁下暂时排除了其他杂念而剩下的求生本能。他松开他，再度抓起虞瑾若的手，头也不回地低声说：“走。”
两人贴着墙七拐八拐，躲过了好些守卫，拐进会馆后头一处僻静的院子。夙衡停下脚步，环望四周，这院墙有些高，但既走运又有些诡异的是，院子里整整齐齐停了十几辆带有大型车厢和车盖的牛车。踩着牛车再爬上墙，自然是足够的，但虞瑾若小胳膊小腿又不爱运动，夙衡担心她上了墙后摔下去。
就在他犹豫的那片刻，院子另一头的回廊那边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好多人再向院子赶过来。
夙衡看了一眼虞瑾若，心知带着她爬车再翻墙定是来不及，心中一横，拉着虞瑾若跑到最角落的那辆牛车前，往车厢里一看，见里面有几个长条形大木箱，再掀开圆拱形的箱盖，里头装着铜钱。
脚步声越来越近。夙衡二话不说，把虞瑾若抱上车，指指放在最里头的那个箱子。虞瑾若心领神会，飞快地钻进车里掀开箱盖，麻溜地躺进去，再将箱盖合上。铜钱本身就没装得太满，再加上圆拱形的箱盖留有充足的空间，虞瑾若蜷着膝盖缩着脖子躺进去刚刚好。
然而，夙衡这个人太大条。他躺不进去，只好将身子伏到最低藏在箱子后，低声嘱咐了一句：“若我出事，择机逃出去，远离惟化坊。”便握紧了手中的剑，时刻准备着战斗。
他们刚藏好，那些人便来了。可情况并不如夙衡所料，他们好像并没有打算搜寻逃犯，只是动作麻利地散布到各辆牛车旁，将牛拴好，人跨上车，也不检查车内，便井井有条地排着队走出院子。
夙衡躲在车里，感觉车身一震，随后开始缓缓移动，眉头一皱，悄悄寻了条缝努力望向车外，见每辆车除却驾车的人外，还有四个里云百姓装束的人随车同行，但瞧他们的身形，夙衡知道这些都是里云守卫。
这他没法杀出去。虽然里云守卫几乎跟看门大爷差不多，但这么一大群看门大爷加起来，夙衡就是武功盖世也得思虑再三，且这么多人一闹起来，想必会引来更多人，那他和那个泡在钱里的小皇后就得为拉灯教的事业献身了。
夙衡决定先继续蹲一会儿，蹲蹲看这车到底要去哪，半路择机下车也不迟。
车队颠簸着到了里云会馆大门口。自昨日会馆出事后，会馆四周一段距离开外已被禁军严密地包围监视，此刻有这么大阵仗的车队出会馆，禁军自然上前盘查。
夙衡在车里静静地听外头的动静，听见那些假扮成普通人的守卫主动将车里的箱盖掀开，给禁军看里头的东西。有些并不是铜钱，而是些较为寻常的珠宝。
禁军看过以后，没有拦截。里云会馆常年对外有各种生意往来，对于各种货物钱财进出会馆，玄朝习以为常，也因此一个不慎给他们钻了空子，在天子脚下囤了一馆子火药。
夙衡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些形同虚设的禁军，又忍不住夸了一句，这里云人虽然取名字的审美很差，人也有点偏执，但做生意做得是真用心，都火烧会馆了还不忘做生意。
车队加速行至街上，在大道上穿梭。夙衡觉得暂时安全了，便小心地将装着小皇后的箱子掀开，勾勾手让她出来，免得她被钱憋死。
虞瑾若重见天日，大口呼吸着外头的空气，她这辈子没这么痛恨过铜臭味。她歇了歇，轻手轻脚地扶着箱沿坐起来，慢慢爬出箱子，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
夙衡对她做了个口型：“辛苦了。”
虞瑾若脸上的神情并未放松，她有些纠结地靠近夙衡，在他耳边低声说：“铜钱下面好像有东西。”
夙衡眉头一皱，目光落在那堆钱上，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他伸手贴着箱沿慢慢地往钱下面探，终于触到了一个东西。
夙衡的手停了停，警惕地看向车外。街上很热闹，车轱辘又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发出很大的噪音，没有人听见车里头细碎的钱币摩擦声。夙衡继续去摸那个东西，是个坚硬冰冷的长条状物，且不止一个，他很容易便判断出这上面薄薄的一层铜钱就是为了掩盖底下的东西。
他摸着摸着，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瞳孔倏地放大，惊讶地低声道：“是火铳。”
正在此时，车突然放慢了速度。夙衡压下身子往车外望，看见车行至一座宅院门口，门上挂着“李宅”两个大字。
夙衡只知有个当朝左相李洵，但李洵家门口挂的应当是“李府”，他回头问虞瑾若：“李宅住的是谁？”
虞瑾若闻言，愣了一愣，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慌张和不解。夙衡捕捉到了她的怪异神情，问她：“有何问题？”
虞瑾若轻轻说：“皇京第一富商李韪，左相的表弟……思思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