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经商鬼才李胖子

“静嫔？”夙衡沉思片刻，眉头舒展开道：“我想起来了，李韪，我听过一些。”
李韪这个人小时候不爱读书，一直没去参加科举；长大了家里想花点儿钱给他买个不痛不痒的官做，他不爱做官，但经商极有天赋，不顾李家反对，自己出门创业去了。
这个其貌不扬的李胖子，打一开始就比一般商贾脑袋多转个弯，他不做烂大街的生意，净去南方低价搜集些不普遍的土玩意儿，再高价卖到皇京和中岭；又把皇京刚刚出现流行趋势的新鲜玩意儿在涨价前大量收购，抢先一步送到各地，卖给那些家住的远却有一颗追赶潮流的心的富家老土帽。
这是他在皇京巨大的竞争中得以立足的原因，却不是他成为皇京第一富商的原因。他人到中年，寻求突破，忽地想到了一条新路子，他凭着自己财大气粗不怕亏，以皇京最低的价格与周边各国的商会谈判，一段时间后，一人包揽了各国的大多数贸易。
于是乎，这个其貌不扬的李胖子成了皇京万千少女的梦。李胖子受到众人的崇拜，十分感动，感慨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人不看重外表、只看重才华。可李家人显然不爱他的才，明里暗里挤兑他，使得怀才不遇的李胖子自己搬了出来，换了间大宅子，过起了除了有钱、妻妾、子孙和皇京万千少女的崇拜之外一无所有的凄苦生活。
“静嫔不是李韪的亲女儿罢？”夙衡问虞瑾若。
虞瑾若摇摇头：“远房亲戚的孩子，生父过世得早，李韪膝下女孩儿又少。”
夙衡看着周围的巨大木箱，面色凝重。若他方才没判断错，铜钱底下埋的确实是火铳，那这李胖子可就成了重大疑犯。他经商鬼才什么都碰得，唯独军火可万万不兴碰，更何况是同外邦人做军火生意，这是抓来就要快速高效地杀头的，生怕杀晚了他生意就做成了。
夙衡本以为这车好歹能路过个像样的官府，那他和虞瑾若便可以跳车求援，再立马派人前去右相府抓人。谁料到这车径直驶进李宅，还被他摸出来这李宅的主人恐怕同毒天霸是一伙儿的，夙衡的心暗暗沉了下去。
车队全部在李宅院子里停妥。从宅子里走出一个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领头的里云人见他出来，喊了一声：“李朝奉，主教托付的货送来了。”
李韪点点头，随车来的守卫退了出去。李韪手勾了勾，十几个家仆小跑下来，开始卸箱子，卸下的箱子被家仆抬着直接进了厢房。
卸货的人很快便逼近夙衡和虞瑾若所在的车。夙衡感觉到缩在一旁的虞瑾若在发抖，他回头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就在脚步声已经到了车厢外，夙衡也已经握好剑准备冲出来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李朝奉！”
院子里嘈杂的脚步声停了一瞬，夙衡和虞瑾若也愣了一愣。虞瑾若对这个声音更熟，她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夙衡，夙衡在脑海里过了几遍这个声音，也诧异不已。
李韪抬起头，见中岭王夙允和禁军统领蒙毅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似笑非笑。
“中岭王殿下不在中岭，来小人这破宅子做什么？”李韪僵硬地勾了一下嘴角，并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
“李朝奉可知里云会馆与明仁坊爆炸案有关？如今李朝奉还在与嫌疑人做生意？”
“殿下，小人与里云国这生意做了有十来年了，都是与老实本分的平头百姓做点小生意，没有什么嫌疑人。况且，皇京不在殿下的管辖范围罢？”李胖子很不客气。
“那皇京在不在禁军的管辖范围？”蒙毅厉声道。那李胖子看了他一眼，讪讪噤了声。
“箱子都留下！把盖子打开。”夙允喊了一声。他走到前头停在地上的木箱边，低头细细地看，突然皱了皱眉，狐疑地问：“李朝奉，这些都是玄朝烂大街的便宜珠宝，应该是从你这儿往里云会馆送，再经由会馆出国，今天怎么反了呢？”
李韪一时有些慌乱。没错，这些木箱里真正的货物的确是要送往里云的，只不过毒天霸的爆炸计划实施得突然，里云会馆随时都要准备炸毁，这批货又来不及运出去，毒天霸想将它们先存放在安全的地方，只好暂时送回卖家李韪这里存放。
趁着形势一片紧张，虞瑾若悄声问夙衡：“求救吗？”
夙衡沉思片刻，摇摇头。他自然知道，夙允和蒙毅一定是带够了人手的，只要他从车里一出来，禁军即刻便能抄了李韪的家，然后再转头去右相府捉毒天霸。
但他此刻不能出声。一来，他还不能确定李韪与毒天霸之间是否真有违法贩卖军火的勾当，也不知还有什么人牵扯其中，毒天霸又耳目众多，直接抄家怕会打草惊蛇；二来，他堂堂玄朝天子，被人绑架后灰头土脸从一辆牛车里钻出来向自己的弟弟求救，这属实不体面。夙衡觉得，人，还是要活得体面。
所幸，夙允做了一个让这位体面人安心的决定——“把箱子都装车带走！即刻起，重兵把守李宅，禁止货物出入！”
李韪的脸上很不好看。这箱子里浅浅一层珠宝钱币之下，就是历朝历代著名民间违禁物品火铳。中岭王搬箱子想必不是为了花那点烂钱，估计是疑心这批东西有鬼。
“都是普通百姓做点生意，中岭王这样不妥罢？”
“普通百姓？普通百姓做生意，见出了这样大的事，早躲得没影了，生怕自己跟爆炸案扯上半点关系，你事发第二天浩浩荡荡转运十几车东西，你管自己叫普通百姓？”
夙衡在车里听着夙允的大嗓门，竟觉得这少年不似传闻里那般软弱稚气，反倒有点儿皇帝的样子，他不知为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虞瑾若。
“少废话，把箱子都抬回车上！”夙允喊完这一声，调头便要走，走时正好经过夙允和虞瑾若所在的这辆车前，他无意识地一瞥，瞥见一个敞开的箱子。
夙允脚步顿了一顿，抬眼往车里望，在一片阴影中，对上了一双透亮而威严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