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计划

“还有多远?”
“二十公里。”满载武器的装甲车在颠簸的路面上快速奔驰着，幸好这灰鸦里都是构造体，这要是人类的话，只怕脑仁都要被摇匀了。
“好了，现在也该告诉你们这次行动的任务目标了。”楚囚清了清嗓子，这是他作为人类的习惯性动作：“公元1969年，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后说出了一句名言：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全人类的一大步。作为第一批重返地球的人，我想你们应该也会对这句话产生共鸣——不过很可惜，我们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诺亚方舟第一位将脚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这份殊荣应该归属于李林——以及他的几位队友。”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李，他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只有紧攥住衣服的手，能让人发现他内心的不平静。
“事实上，李林和他的队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批重返地球的部队。不过由于在执行作战任务时不慎引起了AS市控制中枢的注意，他们的部队全军覆没，只有李林一个人逃了回来。”
在人类步入人工智能的时代后，基本上每一座城市政府都会构建一个由智械控制的系统来帮助他们进行行政管理。虽然大大提高了政府的工作效率，但也为日后的灾难埋下了伏笔。在ENIAC病毒扩散后，各级政府几近瘫痪。
幸好东亚这边的基层组织能力向来不错，最终还是在局势失控前稳了下来。不过各大城市都已经是智械的天下了，只要城市里的人类被控制中枢发现，就要面对永无止境的机械狂潮。
“所以我们要继续执行他们未乘成功的任务吗?”露西亚问。
“不，李林他们的任务是窃取AS市控制中枢的一组芯片，以便我们更好地分析智械的生命构造和进化程度。不过控制中枢的主机周围的防备太过严密，单凭我们几个人，想要火中取粟几乎不可能。”
“至于我们的行动目标嘛……”楚囚没有直说，而是先看向李：“你应该能猜到吧?”
“嗯。”李点了点头，露出了他的眼睛。构造体是不会流泪的，但此刻，由于阳光折射的缘故，那双眼睛，竟像是充满了裂痕的玻璃，几近破碎。
“在机体完好的情况下，构造体不会被ENIAC病毒感染——不过一旦受伤，线路裸露在外，就有感染失控的危险。”
“所以，一旦发现自己有感染的可能，就要立刻上传自我意识，并启动自毁程序。”
“不过意识传输是需要时间的，而且……由于决策层的一些错误，李和他的队友们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完成意识传输，最终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返回方舟。”
“更糟糕的是，有一位小队成员连自毁程序都没有启动。也就是说，一具完好的构造体，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面对生存的威胁，诺亚方舟里的人类已经发挥出了自己最大的潜能。短短六十年时间，科技已经更新了三代。构造体内蕴含着目前最顶尖的技术，以它为胚胎“繁衍”出的智械，会聪明到什么程度?
更难以预料的是——智械已经成为了地球的主宰，它们拥有远超诺亚方舟上人类的生产力，要是真让它们破解了构造体的科技，批量生产的话……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我们这次的行动目标就是——给那位不幸感染的构造体送终。”
“啊。”听到这句话，大家一时间都无言以对，只有露西亚一不小心发出了一声感叹，见楚囚在看她，只好说：“我没想到……所以这次的行动才会这么仓促?”
“也不能算仓促吧，虽然是临时拉起来的队伍，不过我们也是有备而来的。”楚囚拍了拍米迦勒的脑袋，少女的眼中投射出两道光线，在空中组成一道虚拟投影。
“这是整个AS市的3D地图，西格玛已经为我们演算出了一条最安全的路线，终点就是李林他们的队伍失联的最后地点。”
西格玛是诺亚方舟军事模块的控制中枢，是超级计算机“女娲”的一部分。人类能够勉强在最后关头逃出地球，全靠当时算力最强的计算机“嫦娥”没有被病毒感染。走进太空之后，军事、民生、科研、行政等方面也都由“女娲”的各个模块进行管理——虽然人类已经知道机械并不可靠了，但也不得不这样做。不依靠智能机械，人类是没办法生存下去的。
至少，选择了逃离的那些人，是这样认为的。
“李林，你应该亲眼看见了你那位队友的……最后一刻吧?”
“是的，很抱歉，当时我正在意识传输当中，没能帮他……解脱。”
“没事，现在我们也有这个机会。”楚囚这句话起不到什么安慰的效果，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时间让李林调整心态了：“赶到那里之后，由你来负责带路——智械感染病毒到产生自我意识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希望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他还呆在原地。”
“离AS市还有多远?”
“五公里。”
“最后让我联系一下方舟——喂?马歇尔，我们快到了，目前一切正常。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你们用监控卫星都能看得清楚吧?很好，无论任务成功还是失败，离开城区后我们都会再次开启信息传输模块的。如果72小时后依旧失联，你们又无法判断我们的状态的话……”
“直接动用天基武器，扬了这座城市。”
“我可不希望出现那种情况——愿上帝保佑你，楚将军。”
“不好意思，我是唯物主义者。干他娘的上帝。”
楚囚切断通讯，叮嘱米迦勒：“关掉你的所有通讯模块，保持无线电静默。李林他们就是因为时刻和方舟保持联络，被侦测到电磁波才遇袭的。”
米迦勒背后竖起的白色菱形天线全都降了下来，像天使收起了自己的翅膀。装甲车也降下了速度，缓缓驶入AS市。
智械对声音并不敏感，他们所选择的路线也避开了监控。只是为了隐蔽，米迦勒关闭了所有侦测系统，所以他们便没有注意到，背后紧跟着的小尾巴。
“居然直接跑进城里去了?”要是在旧时代，吕琦的奔跑能力绝对可以把那些长跑冠军虐得渣都不剩。它一直跟在装甲车后面跑，跑到这儿也就是呼吸急促了一点儿而已。
“不行，我还是得跟上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虽然人类现在进入城市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不过作为士兵，吕琦自认为有责任去监视这些奇怪的人的动向。她在地上留下标记，握住长枪，快步追了上去。
“你们说这些玩意是怎么分辨敌我的?”楚囚把一只冲上来的服务型民用机器人抱在怀里，扯掉它的脑袋：“构造体也是机械啊，对它们来说不应该是同类么。”
“可能是因为我们拥有人类的意识。这只机器人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像是看见生物后的敌对行为，而不是感知到高强度电磁波后的狂暴。”米迦勒理智分析道。
“意识?这可是个很悬的东西……”楚囚把那个有美少女外表的机械脑袋拿在手里当抛接球玩。装甲车已经暂时停下来了，倒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除了监控外，城市里还遍布了巡逻机器人，这些玩意儿原本是辅助警察工作，帮助巡逻街道的，现在也依然游荡在城市各处。
巡逻机器人配备了一定程度的武装力量，虽然个体并不强大，但他们是“联网”的。也就是说，你要是碰上了一只机器人，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巡逻机器人过来找你的麻烦。
西格玛帮他们规划了一条能躲开所有巡逻机器人的路线，还需要再等待五分钟，前面的那条路才是安全的。
然而，就在楚囚他们安静等待的时候，不远处竟突然响起了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