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上帝永远不会让你猜透一切”这是圣诞节前阿尼斯大叔在薇河边对小萨米尔的忠告！前一天晚上黑色的云朵遮蔽了天空，星光暗淡，寒风拂过草原，席卷起荡漾起伏的青色浪涛！而第二天伴随吊床上每一个人起床的却是明媚灿烂的阳光，仰望天空是无边的清澈湛蓝，这也许是一个好日子或者一个不好不坏的日子，谁知道呢！但对第一个翻下床的家伙来说今天是个充满惊喜的日子，他特别的庆祝方式吵醒了许多人，也打扰到了林远志，这很明显打扰了他的美梦。
“我请您安静一些，否则我要踢穿你的屁股！”
“嘿，看呀！谁能告诉这东西是什么，应该是这么穿的吧，真是又合脚又结实，真是太舒服了！”伴随着水手们一个个起床，这样惊喜的噪音在林远志耳中此起彼伏，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很愿意解释发生了什么，但前提绝对不是他仍在睡梦中。好在他有一个知识广博的“副手”！
“这玩意应该是‘木屐’，想来你们的林大人昨天没少费功夫，还很细心的用碎布把绳带包裹起来。只是这做工吗，马马虎虎！”戴仁亲切的为这些平日里只穿草鞋或者光脚的水手们讲解木屐的使用方法，这是一个不错的注意，至少那些尖锐物再也不会刺进水手的脚心了，“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想起来的。”
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开始，萨米尔先生在看到这些被称作木屐的东西后就惊叹不已，在卢克克那些朝圣的圣雅各，他们手里拿着根棍子，也会穿着一种透气轻便的草鞋，但那样的鞋并不会比这种东方智慧的结晶更高明，也不会更舒适。
“诗仙在梦中教给我的方法。‘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戴大人你也学过的。我就麻烦萨米尔先生再次施展神奇的魔法，让梦想成真！戴大人学问是学以致用，触类旁通！这可是夏尔老师教的，可不是炫耀的。”林远志连打着哈欠的翻下了吊床。
“是吗，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儿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揉着惺忪的睡眼，林远志沉浸在梦想实现的喜悦中，刚才踢罗望的那一脚是又准又狠，看谁还敢打搅老子的好梦。“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就是死猪也吵醒了。”
“这句话我完全赞同！对了，我的木屐你放在哪里了？”
“奥，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们昨天忙到很晚，萨米尔法师的魔法用尽了，你的那双就没变！对，就是这样的，你还哎——疼——疼——快，放开我的耳朵——！哎呦，你个大男人怎么学女孩子家家的掐人呢，是可忍孰不可忍！”虽然大家都在哈哈大笑，但总觉的林大人似乎和其他那些帝国官员并不太一样，至少没有那么讨厌。
终于，在这个远离东土荒无人烟的小岛上，起源于一双迟到“木屐”的战争在林远志和戴仁二人之间爆发，这时你会发现抛除武器的因素，即使再聪明的人也只会运用抓、挠、拍、打、揪这几样基本动作，这一切都和坊市里打闹的孩子没有什么更高明的区别，而结果取决于勇气与决心。当萨米尔看见一身伤痕的林远志朝他走来就坚定的认为认为自己有责任提醒林应该今早想办法把衣服缝补好，毕竟每当太阳下山后，寒冷之神将会主宰小岛，而他现在这件被对手扯得千疮百孔的破衣烂衫很难让他捱过这样的夜晚。
但事实是仅仅半个时辰以后，萨米尔先生就不得不对自己的预测进行适当的修正，而这次修正的理论依据是东北天边那阴暗厚重的云层。萨米尔先生曾误以为那是远处高耸的白云山，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错误是如此明显，因为此时的白云山早已笼罩在臃肿的黑暗之中，偶尔挣脱束缚的山体也会在不久之后重新被扩张的云层所遮蔽。天空中几朵漂浮在蔚蓝色中的流云被突如其来的西南风扯成一丝一缕，成为那云天交界处巨型蘑菇云的一部分。不得不说，云顶边缘条纹还是很像菌类伞盖下的褶皱，就跟萨米尔先生曾在维克多的图册上见过的那种云彩和他在旁边的备注描述一样。这个乔尔丹诺?布鲁诺的信徒总是在研究头顶之上的真理，即使被脚下的石头绊一个大跟头，躺倒的他也会紧盯着蓝天。虽然他在课堂上讲的也许都是真理，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的学生很难从他那口知识的深井打到水，直至他被驱逐出教室来到“好人理查德”号四等风帆战列舰。不过，这个当惯了老师的家伙到了船上依然会拿着自己手绘的图册向水手宣传他的理论，但遗憾的是这群粗鲁的家伙不是他课堂上文质彬彬的富家子弟，在他们眼里只有阿内斯特酒、金发美女和十八磅长炮才是普世真理！至于天文学、气象学都是不值半个便士的玩意，用处甚至比不上一个结实的绳结。
在两个时辰后，暴雨如约而至，虽然萨米尔先生便已提前将自己的判断告知这里的所有人，但事实证明坐视灾难发生却无能为力远比灾难本身更加让人痛苦无助。这里的雨显然极不欢迎这些贸然闯入的可怜人，从来没有那种淅淅沥沥的温柔可怜样，从第一颗水珠摔碎在林远志的肩膀开始，密如银瀑的雨幕便将一片大好的青青世界从他们眼前抹去，远处的山、低矮的树，曾经浮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切仿佛如海市蜃楼一般，只剩下耳边电闪雷鸣的轰鸣声。更可怕的是阿涅弥伊的子孙从海摩斯山匆匆赶来，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纵情放肆的追逐、嘶吼，他们疯狂的撕扯着这群可怜人仅存的单薄布料，让刺骨的寒冷紧紧包裹他们的躯体，用凛冽的风刃凌迟着他们裸露在破旧袍服之外的肌肤。
狂风暴雨肆虐下的草原流浪者们只能尽可能环抱住自己的身体，蜷缩着任由那曲折寒冷的水珠在脸庞上流淌，从得寸进尺的它们慢慢爬进领口罅隙的那一刻起，刺骨的冰冷便会划过胸膛蔓延到四肢几乎将这些毫无准备的家伙全身的血液冻结。但众人的悲惨无法满足那些阿涅弥伊子孙邪恶的灵魂，神祗们的法力让情况变得更糟。天地之间的黑色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渲染的更加浓重，而头顶的乌云如同咄咄逼人的幽灵翻腾而来，原本会时而露出一小块宝蓝色的天空早已随着平静和希望消失在天边，仿佛无数道难以摆脱的沉重锁链拖曳着众人不断下坠，仿佛这里早已不是海上的孤岛，而是数千英尺下永不见日光的冰冷海底，孤独是那里的特产！但流浪者们知道希望永远在远方，即使前路比萨米尔先生故事里前往卡诺莎城堡的路更加曲折艰险，哪怕迎面顶风的身躯已感觉不到温暖。
当众人风雨中蹒跚前行之时，这位年轻的水手突然无畏的疯狂撕扯身上仅存的衣服，用这世界上最雄伟的姿态昂首挺胸的迎接着风雨的无情的冲刷与洗礼。
“来呀，你们都会臣服在我的脚下！只有那些胆怯的家伙才对你们卑躬屈膝，而真正的勇者无畏一切的挑战。”
这是他豪情壮志的宣言，无边的雨幕拉开了一个期盼已久的舞台。他在雨中不停的跳跃、尽情的奔跑，轻视一切畏惧寒冷，蜷衣缩首的可怜虫。但假如他能够更加关注于脚下的路，也许他就不会掉入那个深不见底的池塘。相信我如果不是林先生也许他短暂的生命到此就结束了，草原上有些水池联通着地下暗河，具有极强的吸力。林那时恰好在他的身旁，并且早已发现那里潜藏的危险，但很遗憾，就在他发出警报前一刻，那孩子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而林做出了他的反应，在第一时间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在下落时抓住了那个可怜人的手腕，并重重的摔倒在泥地上，他用力向岸上拽着，但很显然这个池塘巨大的吸力让这场援救陷入到拉锯战，林似乎也在一点一点滑向水池，潜伏在这里的贪婪恶魔企图一次性吸纳两个新的灵魂。虽然后来在大家的帮助下，那个孩子得救了，但林已经几乎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