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当大家都在旁观戴仁为佘凌诊治之时，有人惊讶的发现林远志竟然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可是个稀罕的事情，那家伙不是最好热闹嘛，怎么如今却难寻踪迹。“看来这个孤独的家伙只能靠我们兄弟俩去找一找了，但我可以保证如果不小心在哪里的悬崖或者泥塘旁找到他的遗物，我们就往回走，绝对不会像他们这样子哭天抹泪的！”石栋庆信誓旦旦的向他从林远志手里合理合法夺过来的蟋蟀郑重发誓，或许也可以是说向那只萨米尔觊觎已久的蛐蛐罐。然后他就在众人注视下出发了，没有人问他要干什么，也没有人想过要跟他一起走，没有为什么。大家更想看戴大人如何使用那些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这可是个天大的乐子，可没有人愿意错过。
此时的林大人正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思考一些对于他的人生道路很重要的事情，而这里绝对隐蔽，周围只有高大的树木、低矮的树木和那些被风雨吹倒的树木，这里注定是草原上一处独特的地方，如果石栋庆想要找到这里，也许需要花费一些功夫和与之匹配的时间，甚至于需要那么一丁点神明的怜悯，而这些时间也许足以让林远志想明白很多事，他自己的事。
不过说句老实话，林远志其实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怎样开始的，那些童年记忆在他脑海里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所有的细节都是在对他恩重如山的爷爷奶奶讲述中串联成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慈祥的父亲和美丽的母亲是不容置疑的主角，他们像所有戏台上唱的那样相遇、相识、相知，最后相爱，虽然清贫，但并没有影响爱情的种子在这一对佳偶心中生根发芽、相互依随缠绕，他们没有花前月下，却享受着黄昏的袅袅炊烟，他们没有刻骨铭心，却共同编织温馨多彩的未来，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彼此都为对方灰暗的人生填图了最美的色彩，但这一切在一个清晨破碎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这美好的故事戛然而止，但他知道是什么让年过半百的爷爷奶奶掩面而泣、可以看见他们放下衣袖时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从那时起，他便不会再追问这一切，因为心痛是一种很难受的滋味，而且无药可救。
那一天，在海边玩耍的他遇见了一个晕倒在海滩上男人，命运的转轮开始扭动。他只是看上了男人腰间那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是一件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东西，**劝说他将这东西据为己有，毕竟也许这个人已经死了，今后他再用不上这个东西了。但可惜，当时这个男人就醒了过来并发现了这一切，但虚弱的身体无法阻止任何不良企图，于是开口表示如果愿意救助他，男人可以把这个东西送给这个孩子。孩子满口答应了下来，并叫人一起抬回了家，悉心的照顾和无微不至的关心，让他恢复元气，让他得到了那个美丽的东西，那男人说这叫“玉”，是君子的象征，但男人不知道其实他看上的是底下那颗美丽的珠子。再后来，他跟着男人进入了在郡府的学堂，连带他走进这间学堂的兰大人也从不把他放在心上，也不许他跟人提起这层关系，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个穿着破旧的傻小子是当时“靖海”号副船正兰飞音的义子干儿。但仅此而已，一个海边渔民的孤儿还能期望什么，努力上进却从来不会得到任何表扬，乐于助人却总是得到白眼和辱骂；他甚至不知道被老师夸奖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开始急于证明自己，但永远是做什么错什么，多做多错，甚至不做也错，他倍感挫折却又无可奈何。在人间这座庞大复杂的迷宫里，他从走进入口的一刻就已迷失方向，横冲直撞却只是伤痕累累，前路众多却都是死路一条。慢慢的，优异的成绩让他开始能够结交到一些朋友，小四、猴子、戴仁、学长。他开始努力学习，不是为了最初的进身、夸奖、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朋友和认同。在学院他一直这么做直到登上了义父的“靖海”号。
但残酷的事实再一次让他迷茫了。是在他的坚持下，探险小队踏上了寻找家园和自救之法的旅程，而不是在那片海滩上孤零零地等待救援。少不经事的他从没有预料过这段旅程如此艰险，茂密的丛林、陡峭的悬崖不过是异乎寻常的路途风景，凶猛的野兽、肆虐的蚊虫也只是平凡旅途的几许点缀。但当面对大家衣衫褴褛、忍受着饥饿和病痛而自己却无计可施时，那种无助和悲凉才是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堆，曾经那些无比坚定信任的眼神、激动奋进团结的话语是自己一往无前的绝佳理由和强劲动力，可如今却如同负担一般压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真的对吗？他开始拷问自己！
他回忆着一路上的经历，想想那些爬满萨米尔腿上的吸血蚂蟥，看看叶佳那被树根刺破的脚底板，还有被野牛追得东躲西藏的同窗好友，他们都为了自己那不切实际的理想而付出了代价，而此时自己尚不知前路在何方，希望在哪里，这样的自己如何带领他们继续一条如此崎岖甚至会丧命的道路？也许谭辛义说的对，他们完全可以在白色的海滩上搭起一些草棚躲在那里吹着海风，享受着蓝天碧海带来的舒适，而剩下的一切都只需交个峭壁上火堆冒出的黑烟，总会有人找到他们的，而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每天找些吃的、喝的等待救援。那么这样自己又为什么要带着这些兄弟去走这样一条危险的路呢？
想到这里，林远志木然了，他给自己提出了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一个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此时的他再也无法用任何其他的理由说服自己。也许之前的旅程缺乏合理的规划和考虑，是他自己唯一的解释。他把这一切的失败都归咎为自己年轻气盛，海阔天空冒险思想的冲动，而此时这种冲动已经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和不可逾越的障碍，朋友的那些伤病、路途的风雨洗礼也许是上天给自己的警示与提醒，而由于自己的狂妄与无知，竟然仅凭一己之勇就做出了如此可笑的决定。难道，这一切就像谭辛义他们说的，这只是自己企图显示存在感和权威的冒险行动，而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和实施的必要。
此时，陷于孤独的林远志让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所包围，那些学校里的嘲笑之声回荡在耳边，是如此的震耳欲聋。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像亚罗罗标枪一样准确无误的掷向林远志的内心深处。
“神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仰天长啸。
“你做的很好！”低沉震撼的回答。
“是吗？天哪，神居然说话了！”这个发现让林远志惊恐不已，他很难想象原来那里的人还能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