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般若灵明

夜色深沉，繁星满天，露寒林风。
行军营地内，篝火星点，不少将士围坐在融融火光前吃喝烤火，气氛热烈。
寒夜未眠，大家伙围绕着火堆畅谈欢饮，游牧人出身的西土羌儿最是喜欢祖辈相传的这种生活方式。
有人吹起了羌笛，时而清扬悠远，时而如泣如诉。
戒备森严的营帐里，烛光摇曳，圣僧鸠摩罗什与羌秦三殿下姚晨秉烛夜谈。
姚晨向高僧请教佛法与济世安民的奥义，大师则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学习羌语，似乎日间发生的意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附近的山峰，苻锦和刘裕立马夜空下，眺望着山谷中的羌人行营，一任寒风拂面。
一路追踪赶了羌秦使团后，刘裕侥幸捉住了一个姚晨的亲卫。
一番审讯诱供下，那被俘者透露了先前行刺姚晨被擒获的女刺客在出发时被一起带入了队伍，被殿下亲自安排在一辆华车中。
但这名卫士也只是听伙伴隐约提到过这件事，并没有亲眼看到那女刺客的面貌，更不了解三殿下这么做的意图。
同时，刘裕还搞清楚了羌秦西行使团的目的，确定是他们要去西凉交涉，以争取迎接人称“智慧之子”的西域奇僧法驾东入长安城。
这之后，刘裕继续潜行跟踪，并伺机接近了使团的那些车辆，并未如愿以偿找到锦儿。
不甘心的刘裕继续冒险，在一个雨夜闯进了姚晨歇息的营帐，还是没有锦儿的踪迹，自己却险些失手被羌人擒获。
暴露行藏后，护卫羌军兵马的防备措施更为滴水不漏！而且多次设伏试图捉住刘裕。
无奈下，刘裕只好拉开与羌秦人马的距离，悄然继续跟着，也进了姑臧城。
在姑臧城，刘裕还是没能靠近姚晨及使团要员入住的国驿馆，那里受到了大凉禁军的严密保护，进出个苍蝇都逃不过警卫们的眼睛。
刘裕一直耐心地等在姑臧城内。后来，姚晨和使团出了姑臧城，队伍中还多了些僧侣以及他们的随从，与城外驻扎的护卫兵马会合后向东返程。
刘裕继续暗中啮尾追随，希望有机会发现锦儿的踪迹。
羌人始终严加防备，甚至比向西来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今日早，行军的队伍遭到了悍匪山贼们的拦截，刘裕才得以在兵荒马乱中再度假扮羌兵小卒混入，想不到正好遇到了落荒而逃的苻锦。
刘寄奴为自己付出良多，甘冒艰难凶险且执着坚定如斯，这一切让苻锦的心中十分感动。
几番犹豫之后，苻锦终于下定决心，向刘裕坦白了自己的身世：我就是羌秦帝国悬榜追拿的重犯，氐人皇帝苻坚的次女，并非是不幸故去的恩人道信长老、晋国旧将桓信的孙女。
不过，苻锦并没有告诉刘寄奴，自己的身还藏着神州的传国玉玺，眼下乱世中枭雄们无不渴望尽早占有的真命天子标志物。
刘裕听说过有关氐皇苻坚和帝室罹难的坊间传闻，对孑然一身且落魄江湖的苻锦更加心中充满爱怜与痛惜。
苻锦立誓要为逝去的家人们向羌秦姚氏报仇雪恨，刘裕暗下决心一定拼尽全力帮着锦儿达成心愿！
刘裕将自己在凉州姑臧城的相关听闻告诉了苻锦。
氐秦大将军吕光曾经一城缟素，军前下誓言东征讨平叛羌，为天子和帝室复仇，为氐人雪耻！
然而，最终却并未成行。
吕光自立为王、称雄凉州，已经过去近三年了，至今都没有看到有挥师东征的意思。
苻锦听后，沉默无言，却决定再设法接近鸠摩罗什，从圣僧那里彻底打听清楚：大将军吕光到底是什么心思……
姚晨挑亮了灯花，帐内更为光明。
“师，您赐小子的金刚般若经三十二品都已逐品拜读。小子大为向往般若空明的神秀之境，却也心下犹存疑执妄念而难断难弃……愿得师开导教诲……”
姚晨近来研读了圣僧亲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对其中的无智慧大为顶礼膜拜，却又自觉无法做到斩断对现实功名的向往与执着，故而求教于鸠摩罗什的大智慈悲。
僧衣一尘不染、双眸神定的鸠摩罗什微笑道：“殿下尽请道来……”
“师如何看待洞见万相、了然性空而般若空明？”
般若，乃是佛经术语，指的是洞见万事万物本真本性的真理，不染尘埃而臻于超凡绝俗的无智慧。
然而，生逢乱世的姚晨，却有心奋力救世、造福苦难中的国民百姓，所以做不到地空、人空，放下经世济民的志愿……
“泾王殿下，所谓无正等正觉者非他，即是真如本性，也就是自性清净心是也！每个人承担的责任不同，殿下并非出家之人，只要能自明知晓天向善之念虑，致行精进于济世安民，在贫僧看来，岂属无净妄念，也是一心向佛国的修行！”
鸠摩罗什醍醐灌顶，令姚晨茅塞顿开、了悟神秀。
“师，思想、见识、般若、神秀与菩提心，在您看来是什么样的关系？”
“思虑想见，乃十方法界中有生者的天赋灵性，差别在于所虑所念内容的高下。见者获知于目，闻者由耳听而入心，都是我们得到对事物认知的直观途径。而臻于般若需要凝炼知晓，照观真理，从而达到形而的空明清净。所谓‘一念才生，万法俱现，假吾心性，而明易道。’又或者，‘真心虚灵，照而常寂，德化心用，纯善无恶！’至于神秀，对应着这种状态。而菩提心，就是一颗向善成佛的赤心！”
鸠摩罗什面对羌秦皇子姚晨娓娓而谈，阐释妙谛。
“师，善的本质是什么？”
“符合天道人德，即是善。对红尘修行而言，一切能促进众生幸福、尤其是推动人们生活的更为美好的行为、方法和思想，都可谓善！反之，则为恶！恶业之大孽，乃伤生杀生。因恶缘而造种恶业，难免业火焚身、焚神之恶报。”
姚晨本就是聪明本善之人，在圣僧指点下当即彻悟奥义，恭敬一拜感谢道：“小子受教了！师的教诲今后必时时铭刻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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