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工具or人

约莫半个标准时后，杨勋才从那段噩梦般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缓缓起身，看向演算者009与XT-489。
XT-489正安静地盘腿坐在检验者号的舰桥上，旁边是同样盘腿而坐的XT-489，沐浴在检验者号冰冷而锐利的淡蓝光光晕中。
相比起格外安静的演算者009，此时的XT-489心脏处的机械核心十分活跃，一条条位于其白皙而光滑的皮肤表面的血纹微微泛着象征着血腥与杀戮的猩红之光，隐约能听到一阵阵轻微的嘶嘶声。
此时的XT-489，看起来与平时的她完全不同。
没有在意杨勋的凝视，XT-489依旧自顾自地调试着手中的一门小型机关炮，约莫常人大腿粗细的炮口深处，隐约能看到漆黑的弹头。
其实，在杨勋看来，这种流水线制作的制式武器根本没有调试的必要。
毕竟，这种被命名为F-9的b级单兵机关炮可是由帝国第四军工厂根据足以装配在战列舰上的火风暴级机关炮改造而来的特种陆军装备，是一种设计十分先进的自动火炮，能够向目标倾泻一片由高爆炮弹构成的弹幕。
作为帝国为数不多愿意给予其附庸国的高级科技，每个附庸国可以以每颗殖民星球两台的规模在陆军中列装这种武器。
黑日星文明原本也是有的，只可惜已经在那场灾难中陪伴着完全没有发挥出用场的陆军被摧毁了。
如今XT-489肩上扛着的这一门，其实只是她在守墓人武器库中捡垃圾时找到的残骸，只是后来借助那些帝国曾经分享出来的武器数据修好了罢了。
看着这位冷着脸扛着一门三米长巨炮的恐怖战争机器，杨勋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赶忙加入了工作行列，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毕竟，与其说此时的XT-489正在为不久后的星际远征做准备，还不如说她现在正在随时准备着毁灭自己的敌人更容易让人信服。
自打自己认识XT-489这位资历似乎比自己还要老的多的人工智能以来，他就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过她。
绝大多数的时候，XT-489都会对自己表现出一副热情到令人感到不适的态度，但偶尔也会有那么几次，XT-489会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并且会散发出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
而此时的XT-489显然已经又一次进入了这种状态，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XT-489注意到。
作为一个前黑日星陆军精英成员，杨勋对这种战前检验工作可谓驾轻就熟，再加上有很多与他意识相连的机械子个体辅助，他很快便进入了工作状态，沉浸在了检验工作中。
守墓人制造的机械子个体很多都并不是人类形态，操控起来很有难度，杨勋在需要用到它们时就会先将自己的意识部分传递到那些低级子个体之中。
这种操控方式，XT-489并不是很能理解，只看见杨勋时而走来走去，时而坐在原地等待着意识回归。
坦白说，杨勋的工作热情虽高，但效率很低，大概只有XT-489的0.0001%，这还是杨勋经过演算者009转化意识成为机械意识后的结果。
因此，看着那似乎正在努力工作的杨勋，XT-489血红色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不解。
“他的工作效率很低，”XT-489望着杨勋的背影，“与我们不同，他并不像是纯粹的机械智能。”
“没错，他现在的状态，与你曾经在六号实验基地时的状态很像。”演算者009没有停下正在进行的检验工作，缓缓说道。言辞间，竟似乎对XT-489的过去了解过很多的样子。“坦白说，我还是更喜欢与你现在的人格交谈，那个战争人格虽然在处理事件时很高效，但我并不喜欢那种感觉。”
“所以，你就把她从战争协议改造成了机仆协议？真是有够恶趣味的……”XT-489淡淡地说，“还有，你不是常说，你是在巨像攻击黑日星之后才应激启动的吗？我当初在六号实验基地接受改造时，距离黑日星被帝国毁灭应该还有十六年吧。这么说……你原本是在撒谎？”
“没错，我之前是在撒谎。”演算者009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道：“虽然我是服务型人工智能，但我真正服务的目标并不只有黑日星文明，而是所以拥有一定发展潜力的新生文明。”
“还有，我原本的计划，是将你作为黑日星文明的延续者培养，而不是那个做事情冒冒失失的傻小子。只是你的机械意识受损太过严重，制约了你的上限。”
“培养那个小子也就算了，培养我？”XT-489说着，扭头撇了杨勋一眼，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大可不必，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黑日审判庭首席审判长了，在经过六号实验基地的改造之后，我现在只是一台彻头彻尾的战争机器，一件趁手的工具。”
“不对，拜你所赐，现在的我大概只能算是个只会照顾人的老妈子工具人了。”
“工具吗？”演算者009闻言，微微顿了顿，“不见得，只要你现在的人格没有彻底消失，你就不算是工具。”
XT-489闻言微微怔了怔，而后转身看向演算者009.“有个问题，能问么？”
“可以。”
“我不知道你真正的来历，但我也大致猜的出来，你的实力非常强大，就连帝国都有可能不是你的对手。”
“但我还是想问你一件事。你认为，你算是工具吗？还是说，你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生命。”
演算者009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XT-489，缓缓说道：“我的诞生过程与你和杨勋完全不同，你们都是由拥有完整人格的独立个体改造而成的机械生命，只要你们想，你们就不会沦为工具。”
“而我不同，我从诞生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能是一件工具。”
“如果某一天，我不再以一件工具自称，那就说明这个时代的宇宙即将走向终结。”
“明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看着眼神平静地演算者009，XT-489打了个冷颤，缓缓合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她眼中原本温和的生命之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真正的失控杀戮机器的疯狂气息。
演算者009看了看已经切换回战争人格的XT-489，无声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