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命中注定

芸儿失魂落魄地被陆炳牵着来到了角落，还没等站定，她便一甩陆炳的手，抽噎着却又故作坚强道：“没事儿，你说吧，我经得住，定是你爹跟你说容不得下我这个烟花女子，让你来跟我摊牌了吧？放心，我不缠着你，明儿我收拾东西走，我会绍兴嫁给黄大户……我给他做妾室去！”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眼里像是溃了堤的河坝似的，哗哗地流，之间她一忍、再忍、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哎呀，我这还没说话呢，你就这样——”陆炳看得心疼，把人搂在怀里柔声宽慰，芸儿却不想让他哄，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挣扎不开，没办法只好随了他，哭得更委屈了。
眼见这样，陆炳也没法再逗下去了，只好和盘托出，道：“是、你猜对了，我爹是这么说的。可我是谁呀，我能答应么？”
“你没？”芸儿忽地止住了哭声，仰脸儿瞧着陆炳，似是要看穿他的心，蹩着小嘴儿问道：“你真没答应？”
“我答应我还来见你呀？”他紧了紧胳膊，又道：“还这么搂着你？我陆炳是轻薄之人？”
“哼。”芸儿这才破涕为笑，搂着陆炳的脖子不撒手，道：“那这么说，你说服你爹了？你娘我是见过的，她那儿准没问题，就是你爹，每次见我都唬着一张脸，吓得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每次？”陆炳听不懂了，道：“你见过我爹呀？”
“是啊，刚来京城的时候，你娘叫我过去了一次，问我缺不缺钱，给了我这个……”说着她把左手腕在陆炳眼前晃了晃，显摆道：“金镯子！金的！”
陆炳一脸懵：“啊？”
“你娘说，这个金镯子是她给陛下喂奶，陛下的生母赐给她的。她还有个陪嫁的玉镯子，说是等我给你生了儿子，她再送我。”
都聊这么深了吗？
陆炳哭笑不得：“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起过？应该跟我说一声吧？”
“我怎么说呀，你娘不让说。”芸儿满脸委屈，捶了陆炳一把，道：“还不是你，到现在都不住我屋，你要是住我屋，我怀上你们陆家的骨肉，你爹不愿意也得愿意。”
“那倒是——”陆炳丝毫不怀疑他爹对孙子的热爱，要真是这个剧本，老陆还真没辙，他是不可能让陆家血脉遗落在外的。
“今晚……？”
“哎呀，我还小呢。”陆炳拍了芸儿脑门儿一下，让她清醒一点，把娃娃亲的事儿跟她说了一遍，至于永淳公主的事儿，他以前当玩笑提过，芸儿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一来是她觉得陆炳配不上公主之尊，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再者，即便这事儿真的发生了，陛下赐婚了，那接旨就完事儿了，琢磨其他的也没用，总不能抗旨等着砍头吧？
听陆炳说完了，芸儿也是满脸的欲哭无泪：“怎么又出来个娃娃亲啊？怎么回事啊，你之前一点也不知道吗？”
陆炳赶紧道：“别说我不知道了，我娘都未必清楚，你想想我娘是如何待你的？”
“也是。”芸儿回想起陆炳的娘范氏见她时候的样子，满眼都是喜爱。若当时有娃娃亲的事儿，范氏肯定不会那么自然。
这个时代对信和孝是有天然认同的，娃娃亲这件事，既牵扯到诚信，又牵着到双方已故的长辈，更有红帖为证，就连芸儿都觉得是难以更改了。虽说她一直也没做能当陆炳正妻的梦，但陆炳说得多了，心里难免会有点期待。可如今这份期待彻底没希望了，她还是难掩心中的失落，鼻头一酸，眼泪又要往下掉。
“哎呀，怎么又哭，我不是没答应么？”
“你能捱到哪天，你还能不回家么？”芸儿眼泪汪汪地瞧着他，气不过又捶他一拳：“还是你觉得我会让你为难，逼你不孝，让人背后说你们陆家没信誉？我要是真做出这档子事儿来，以后就真进不了你家门了。”
“事在人为么。”陆炳拉住她的手，防止自己再挨捶，哄道：“咱们做最大的努力，实在不行，再接受命运。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你做不了正妻，只能做平妻，这也没关系，我冷着她就是了——”
“不行。”芸儿狠狠瞪他一眼，道：“娶了你就不能冷着，要不你就别娶。人家一辈子托付给你了，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看不上我主动提出悔婚，这样咱不都解脱么？”陆炳终于把话绕了回来，跟芸儿讲了这几天他在做什么，着重讲了他今天见过对方的事情。
“……她呀，女扮男装混在人群里。模样倒是挺白净的，但是不如你漂亮。”见芸儿要急，陆炳赶忙岔开话：“我一定要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朝廷鹰犬的模样，嚣张跋扈，不讲道理，谁喜欢这样的人啊，她见得多了，也就知难而退了。”
“真的？”芸儿虽然爱极了陆炳，却也不是笨蛋，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头肯定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所以不是十分相信。
“我对你绝对忠诚。”陆炳抬手发誓：“就算心里想过，也绝不会去做，否则让我天打……”
“哎呀，呸呸呸。”芸儿怎会让他真个发誓，伸手拦了下来。她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有本事的男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你对我有恩，我也喜欢你，不要说正妻，便是给你做妾，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盼来日你有了新人，不要忘了我这个旧人，能在府里留一间柴房给我住，偶尔来看看我也就是了。”
“说的这个可怜劲儿。”陆炳捧起芸儿的小脸儿亲一口，道：“我不想哄你，往后的事儿我也说不准，但至少现在呀，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凑到芸儿耳边，小声道：“就你一个。”
“嗯。”芸儿得了肯定的答复，便不再阴阳怪气了。她知道有很多事情陆炳也决定不了，都是命中注定。只要能跟陆炳一直在一起，她就已经非常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