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瓷罐

赵风在客厅里胡乱地踱步，神色紧张，虽未入夏，可脸上的汗水还是流了出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汗水，赵风满脑子都是盛晚夜为什么会找上门来，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手法？
赵风在客厅里思考着，忌惮着，曹娘子也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终究，小萍为了自己以后的平安日子，倒戈了曹娘子。喂着药，边朝曹娘子说道今天盛晚夜上门的事。
曹娘子喝着换了药方，对症下药的汤药，听着小萍嘴里的话，琢磨着，“莫非，她是来看望我的？”
小萍道：“兴许是吧……”紧接着又补充道：“我看的真切，那盛掌柜手里还提着物品，按理来说，出去照应她的应该是夫人您，可老爷以您身体不适，无法见客给拒绝了，为了避嫌，连门都没让盛掌柜进。”
“你觉得那盛晚夜长得怎么样？”曹娘子突得问了这么一句话。
小萍不明白曹娘子的意思，但还是摇着头回道：“算不得好看，可那身上的气质是旁人比不了的，奴婢在街上看着她，那时候，她的身上仿佛会发光，让人移不开眼睛。”
“让你说的，难不成是菩萨下凡了？”曹娘子又阴恻恻的问道：“那你说，送上门的肉，他为什么不吃？”
小萍不敢回答，她自己现在都是刀俎上的鱼肉，自身难保，哪还有什么功夫去操心别人？
曹娘子也没想在小萍嘴里听到回答，她只是不甘，自己饱受岁月的摧残，现如今又病痛加身，早已不是当年的曹娘子了。
可是，一想到赵风，曹娘子就感觉自己一阵心绞痛，为什么？为什么？曹娘子自问，她与他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这步田地？
又想到之前被发卖的下人，曹娘子一阵恶寒，那贱人仗着自己有了孕，就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丝毫没有下人的自觉，先不说孩子是不是赵风的，就凭那个贱女人的卖身契还在自己的手里，想想自己只是简单的把人发卖出去，没像那些院的女主人，把人直接糟蹋到了窑子里，这么一对比，也是看在了那贱人伺应赵风。
可是为什么啊！
“咳咳……”
“夫人！”
曹娘子一时怒火攻心，艰难的咳嗽了起来，小萍在一旁吓得六神无主，手脚忙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自方才，曹娘子的脸色就一阵怒，一阵哀，小萍在旁看得心惊，又猛得看到曹娘子咳嗽的仿佛要了半条命的样子，万一……万一，曹娘子去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跟着曹娘子一起走。
又是拍背，又是递水，曹娘子才算是缓过气来，抬眼看到小萍生无可恋的表情，没好气的安慰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要死，也会拉着你家老爷一起！”
“夫人……”小萍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曹娘子，语气中说不出的苦闷。
曹娘子捂着胸口，慢慢换着气，方才咳嗽的肋骨有些疼，这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见小萍还是那副死样子，怒道：“一整天摆那个死样子，给谁看呢！你是不是咒我早点死呢！”说罢，把手里的帕子直接扔到了小萍的身上。
小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门不断地磕头认错，“夫人，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
“起来吧。”曹娘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萍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十五六的姑娘家，正是爱美的年纪，而且在主人家当贴身丫鬟，份例也比一般下人高，为了美，胭脂水粉的少不了在脸上，可刚才那一哭，曹娘子看那张大花脸，不忍直视，憋着心里的火气，对小萍说道：“你去梳妆台挑几件喜欢的胭脂水粉，就当赏你的，下去把你的脸好好洗洗！”
曹娘子说赏你，就是赏你，这也是小萍最喜欢曹娘子的地方，连连道谢后，小萍来到的曹娘子的梳妆台。
珍珠玛瑙类的首饰品，小萍自然不敢碰，连看都不敢看，她怕想起之前赵风为了讨好她，却被她拒绝的那块通透明亮的玉佩。
眼波流转，最后定格在一个物件上。
小萍拿着那样东西，来到了曹娘子的床前，小心问道：“夫人，你看这个可以么？”
曹娘子斜眼望去，小萍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精致的瓷罐，瓷罐上有着独特的花纹，似海面波浪，又似空中的卷云，曹娘子想着，那瓷罐底部，应该还有一个名字，三个字：红妆阁。
这个瓷罐是她特意派人从“红妆阁”抢来的，专治妇人脸上的各种斑点。
曹娘子自小脸上便一些斑点，这是随了她母亲。
她这一生，与她母亲何其相似。
她的母亲也是孤身一人撑起曹家，后来也是招了个赘婿，虽不是大雅之家，却也是琴瑟和鸣，让曹娘子从心里羡慕，可惜她的母亲却意外染病去世，之后，她的父亲也不久于人世。
曹娘子心里也打定主意，若是自己撑不过去，今年她的死期，便是赵风来年的忌日。
遇见赵风，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事。
顺利的劝他做了上门女婿，这些年来，他也不嫌弃曹娘子脸上的斑点，私下里，也不曾向其他人诉苦，日子久了，曹娘子也就只有一个遗憾，没有给赵风生个一儿半女的。
许是想起以前的美好日子，曹娘子面色柔软，温声问道：“怎么偏偏要了这个？”
小萍见曹娘子并未发怒，心里轻松不少，“这款药膏，奴婢是打算给小妹用的。”
曹娘子见过小萍的妹妹，之前院里添人手的时候，那一脸的麻子给曹娘子留下了不小的印象，为了自己着想，最终，曹娘子也没有把小萍妹妹划入院子伺候。
不过，单单靠这一罐，似乎难以治本。
曹娘子身受其惠，知道怎么用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便对小萍说道：“现在我也用不上了，你把那一整套都带回去吧，你妹妹的脸还是早些好才是。”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小萍千恩万谢，心里想着，有了这些，妹妹的脸就又救了，以后再也不用受别人的嘲笑了。
办了件好事，心里舒坦了许多，看着小萍小心翼翼的把那一整套瓷罐收纳起来，用盒子装好，放置一边，蓦地，曹娘子的脸色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