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风云突变（三）

汲霍眼睛微微一眯，道：“那个仆侍是什么人？”
“第一次见此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身材矮小单薄，倒是有力气，独自扛了两坛酒进去。”蒙庚见国主没言语，又继续禀道，“然后里面就开始喝酒划拳。”
汲霍道：“可有异常的动静？”
蒙庚道：“主要是汲箤公主在拉人划拳、劝人喝酒，里面很是热闹，并无异常动静。”
汲霍道：“接着说。”
蒙庚想了想，道：“这期间屋子里的人总共就出去过两趟，分别是沁吉去街上买吃食，汲箤公主由纳索扶着、落儿郡主由小瑶姑娘扶着去了趟官房。屋里一直很热闹，汲箤公主醉了以后，才安静下来，属下听到沁吉姑娘嚷了句‘纳索也喝了吗，怎么也睡了’。将及亥时，小遥姑娘出来说两位主子都喝多了，不好出去受风，要在那里歇下。属下不敢催促，其他宫妃和女官都陆续回宫了，过了子时，汲箤公主醒了要先走，属下不敢再让落儿郡主独自多留，便托了沁吉姑娘去喊醒落儿郡主的宫女，这才发现小瑶姑娘和落儿郡主不见了，纳童酒醉不醒，而纳索并未饮酒，却晕过去了。”
汲霍道：“沁吉问过了吗？”
“问过了。”蒙庚禀道，“她醉醺醺的，话都说不利索。据她讲，是她和纳童陪着两位主子玩，小遥和纳索伺候。落儿郡主最早喝醉，由官房回来后便躺下休息了，后来她和纳童也喝多了，她模糊中听到纳索要扶了公主上床睡，公主不肯非要趴在桌上睡，她想起来帮一句嘴，却见纳索也已趴下睡了。”
“所以，房中唯一醒着的，就只有小遥了？”汲霍想着她走路时颇稳的步伐，知道那是个有武功底子的。
蒙庚道：“听来是这样的。”
汲霍冷哼一声，猛得一拍桌子，道：“既然驿馆也丢了人，还不赶紧将四皇子召来共同商议如何寻人？”
蒙庚领命而去。
左子央从帷帐后走了出来，也顾不得两人方才的争执了，急切地问道：“这事你可有眉目？”
汲霍却想起前两日端落儿眼中放亮的样子，和彼时自己心中所想，只觉是个天大的讽刺，不由冷冷地看了左子央一眼，道：“眉目？我若不是为了你，怎会如此纵她，我早跟你说过，这个女人不简单。如今要被她摆一道了！”
左子央不明所以，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得如此笃定，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好人？”汲霍的脸彻底拉了下来，“天香楼守卫森严，外人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个人，除非是她自愿配合且经过周密的部署……”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汲箤。
抛却左子央的缘故，他之所以放心让端落儿出宫，无非是今日来她时常陪伴汲箤四处游玩，从未出过岔子。
而被陪伴的汲箤，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按照蒙庚所说，屋子里的人都是汲箤灌醉的。还有一点很反常，汲箤醉酒之下不肯上床睡觉。
汲箤的性情他很清楚，爽直豪迈，喝酒从来不啰嗦，更不屑于装醉逃酒，她一旦喝醉便是失去意识，完全任人摆布。
除非她根本没醉，而且是出于某种原因才拒绝上床歇息。
汲霍立刻将当晚千香楼门口以及在汲箤公主包厢门口守卫的侍卫传了来，问起昨晚驿馆前来送酒的仆侍在何时、如何离开的千香楼。
几名侍卫相视一眼，一人先开口道：“回禀陛下，那人一直在楼里待着候命。汲箤公主出官房时正碰上他，很不高兴，先由纳索陪着回房了，小遥姑娘气他冲撞了主子，将他好生训斥一顿，当下就打发走了。”
“那么巧就碰上了？”汲霍笑哼一声，道，“那人是何模样？来去可都看清是一人了？”
“这……，那人身材矮小，挺白净的，来时因为扛着酒坛，容貌没有看清……”那侍卫一边支吾着，一边用目光向其他人求助。其他几人的头却垂得更低了，没人敢再接话。
汲霍看着哪还有不明白，一拍桌子怒道：“都给我滚。”
几名侍卫狼狈而出，汲霍无力的暝上双眼。
派一个身材矮小白皙的男子进入楼中，借着上官房之际，让两人更换服饰，然后借故赶走，侍卫们自然不会多加注意。然后，假扮端落儿的男子装醉，回去就躺到床上休息，待得众人都醉了，宫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守卫有所放松，两个会武功的人逃走并非难事。
汲箤不肯上床歇息，大概是因为知道，床上躺的不是端落儿，而是名男子！
汲霍的心坠入冰窟，胸口隐隐作痛起来，他的手下意识地按抚上去，痛苦丝毫没有减轻，竟忽得如剑刺般猛痛了一下，痛得全身一缩，继而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你怎么了？”左子央忧心不已，上前扶住汲霍，却见汲霍胸口白衫被血洇湿，隐约献出一处形似枝杈的图案，他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不由惊骇不已道，“你、你竟然……”
“怎么，你怕了？”汲霍猛得抬头，他双目通红，目光如淬了血的利剑，道：“好！很好！你们全都背叛我吧！”
他说话间已一跃而起，大步流星而去。
左子央急急地想要跟去，刚迈出大门，就见不远处蒙庚一路疾奔而来——四皇子已不在驿站之中。
左子央马上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汲霍已不见了踪影，好在由蒙庚领着打问一番，才知道国主回了寝宫，还不待两人寻去，又听说国主已命精锐卫队集结，奔赴独矗山而去。
此时据昨日亥时已有三个时辰了。汲霍伏于马背上，马儿飞速疾驰竟将悠扬的夜风撕出烈烈之感。许是因为太过于专注，即便冷风自领口钻入，逡巡着鲜红的新伤口处，他竟半点也不觉。
端落儿骑不得马，他们必定跑不远。更何况还选了独矗山那条路。汲霍的冷笑掺杂着一丝得意。
那独矗山百里不宜人居，是天然屏障，按常理关卡处驻守兵力自然也薄弱。四皇子如此铤而走险倒不失为明智之举。
只可惜，人算逃不过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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