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好事

凄清早霜降，淅沥微风起。
中面红叶开，四隅绿萍委。
这是今秋的第一次降霜，天刚蒙蒙亮杜若就已醒来，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便悄悄披了件单衣出户。
墙角那一排紫苑蒙上了一层晶莹的雾凇。
站久了杜若觉得有些寒气袭人，不觉将肩上披挂着的单衣紧了紧，依然不抵寒凉。
忽然身后有人给她搭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大的衣裳，杜若回头，撞上万清宸一双不满的眼睛。
“已经入秋了，你竟然还穿着单衣就敢出来，站在这么个风口真是不怕受寒。”万清宸语气温和，却带着明显的责备。
杜若拢了拢衣裳，并不接他的茬，却笑着问道：“清宸哥哥，这还早，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你在这。”
杜若轻叹一口气道：“你怎么也睡不着？”
万清宸留意到她说的那个“也”字：“你睡不着吗？在烦恼什么？”
“如何能不烦恼，父亲的冤案还没有眉目，又出现绑架的事，绑架却不是要钱，偏偏要的是那张借据，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是我，下次呢，会是母亲或者弟弟们吗？”杜若扭头看着万清宸，眼里是无助与忧虑，“清宸哥哥，我真的很担心，现在都不敢让家人单独出门，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这次是我疏忽了，你放心，不会太久了。”万清宸歉疚道。
“怎么，清宸哥哥是有什么眉目了吗？”杜若两眼放着光，“是不是张……？”
“应该不是他。”万清宸平静地说，“我派人出去查了，那天给我送信的正是张夫人的贴身侍女秋霜。”
“张夫人？这个张夫人不是个病秧子吗，我亲眼见她天天就那么躺着都不济，还怎么？”杜若诧异道。
“是啊，是什么力量支撑一个病秧子帮着咱们查幕后指使之人，还遣人来给咱们送信呢？”万清宸看着杜若的眼睛启发道。
“是有人要嫁祸给她丈夫。”杜若豁然开朗。
万清宸点头道：“我觉得是有人想要借咱们家的事一箭双雕，一支箭固然射向的是我们杜家，另一支箭就是射向张龚之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拉拢张龚之，查出幕后真凶。”
万清宸一只手扶着杜若的肩膀，眼里是希冀和鼓励：“若儿，这次虽然险，但却是一件好事，让我们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杜若听他这么说，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
“这两日我就准备去会一会这个张夫人，我打算把这张借条还给张龚之，若儿，你看成吗？”万清宸没有一点逾越的意思，他知道这是杜家的银子。
杜若郑重其事地握住万清宸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双眼睛澄澈清明，她看着万清宸的眼睛道：“清宸哥哥，杜家就是你的家，杜家的银子，百盛的银子哥哥你都可以任意支配，我和母亲都相信哥哥。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用这笔银子买张龚之的信任。”
万清宸微笑着点点头，手中反握着杜若一双纤细无骨的小手。
……
这一天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自从听说杜若回来了陈佳榕都还没有见过她。他在等着她亲自给他送的消息，他觉得她应该知道自己在担心着她，可是，他不想告诉她自己的担心，他觉得她应该知道。
早饭过后陈鸿正忽然欢欢喜喜从府衙回来，夫人李素琴赶紧站起来迎接他。
“老爷刚出去不久，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李素琴又回头冲着丫头吩咐道，“快给老爷沏茶。”
边说着边帮陈鸿正脱下官府，换上了家常便装。
陈鸿正不急着回答她，却对站在廊外的小厮喊道：“快去，把少爷叫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那小厮领命急急地就去了，不一会只见陈佳榕迈着稳健的大步缓缓地过来了。这个陈佳榕，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想看见他着急忙慌，你能看见他效率高了，却不会看见他有任何的忙乱痕迹。
“父亲刚回来就唤儿子来，不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陈佳榕语气平静。
陈鸿正满面春风道“榕儿你速速回去准备一下，随为父去谢大人府上做客。”
陈佳榕心里疑惑，立刻就想到了那日在洪青云婚宴后遇到的那位谢大小姐，他略一沉思道：“不知父亲大人说的是哪一位谢大人？”
“在这润城还有哪一位谢大人，自是从四品盐运使司运同，谢秉坤，谢大人。”洪玄礼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我跟你说，这位谢大人虽说是个从四品，可是他的父亲可是当朝太子太傅谢进，官居从一品啊！”
一旁的李素琴见儿子脸上略显尴尬之情，她知道儿子不喜欢看到陈鸿正此时的模样，便对陈鸿正嗔道：“你看你，从一品怎样，一品又怎样，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吃个饭吗。”
陈鸿正瞪着夫人道：“你懂什么，妇人之见。”
说着又面露喜色道：“昨日是没有关系，今日之后就很难说了。”说着，他仰起脸，一只手饶有兴味地捋他那颚下的一缕胡须。
“今日谢大人可是特地来找我的，邀请我和榕儿一起赴宴，再三强调要带上‘令郎’，你想想，榕儿现在尚无功无名，他谢秉坤为什么这么给面子？”陈鸿正自以为是地卖着关子。
陈佳榕和李素琴都不应和他，他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下去：“依我看，我家榕儿很快将会成为他谢秉坤的乘龙快婿了。”
陈佳榕微微皱眉。
李素琴知道儿子的心思，泼冷水道:“依我看，这样的人家不适合我们，谢府的那位大小姐我是见过的，性情也不适合我们榕儿，而且年龄还长榕儿两岁……”
“妇人之见。”陈鸿正不高兴了，“长两岁又如何，至于性情，我看就很好。”
说着陈鸿正转身对儿子正色道：“无须听你母亲胡言，赶紧回去换身衣服，这就随我前往。”
陈佳榕并不辩驳，只躬身略一行礼便回去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