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对峙？

莉莉丝一开始并不确定濯灵是吸血鬼，这个世界的吸血鬼似乎与她原来世界的吸血鬼很不一样。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吸血鬼即使混迹于人群，周身的气场也始终保持着傲慢，仿佛天生就觉得自身高人一等。与这个世界吸血鬼的善于伪装和含蓄矜持，完全有天壤之别。
所以，她不能轻易去分辨混迹于人群里的吸血鬼。更何况，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大多已与人类同化。无论是行事方法，还是习性举止，几乎和人类无异。
在濯灵救她之时，一剑破开重雾境象，却始终不见斩杀那只吸血鬼，她就觉察到了异常。
所谓返祖现象之说，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濯灵也是吸血鬼。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吸血鬼称自身的暴虐状态为返祖现象，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认知。
莉莉丝淡然睨视着濯灵瞬息之间就换上冰寒肃杀的状态，她觉得也是好笑。这场即将面临的无妄之灾算不算是她受赫尔曼照拂所要付出的利息呢。
“我不知赫尔曼大人究竟看上了你哪里？但是，你的存在的确会阻碍赫尔曼大人不久之后即将迎来的美好前程。”濯灵冷漠的说完，就唤出了她那柄细长剑身闪烁着红芒的剑，她长指轻抚剑身，神情专注。明明她散落胸前的一缕长发在擦过剑身的时候就被削断了，可她的长指却完好无损轻抚了整个剑身。
莉莉丝看得分明，眼前这窈窕女子的手指，柔软的程度就如蜗牛爬过刀刃的原理。她微微敛眉，幽幽开口，“赫尔曼的美好前程？你指什么？统领你们这样的吸血鬼？”
“吸血鬼？”濯灵咀嚼这三字，然后恍然大悟，似乎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莉莉丝的怪异之处。她随即冷声道，“你为何会对返祖现象表现得如此平静，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怎么？你们称呼自身不是吸血鬼吗？既嗜血又惧日光，难道不是吸血鬼？”莉莉丝嘴角上扬，对她的疑惑充耳不闻，却是反问一句。她回想起第一次称呼薄尔为吸血鬼时他眼中闪过的异样，此时再看濯灵眼中也是同样的异样。那是对这个称呼的陌生而熟悉的思索，就好像在她之前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他们。
莉莉丝对这个现象，很是迷惑不解。
然后她便听得濯灵若有所思继续问，“东和大陆的血族出现返祖现象的情况屈指可数，你为何会对此司空见惯？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莉莉丝闻言缄默不语，她伸手探向濯灵佯装攻过来的剑锋。指尖触及剑锋，像尖锐器皿穿透纸张，戳开一个豁口。没有鲜血淋漓的指尖，只有皮肉外翻。鲜红的肉路纹理，像红色的大理石纹路。
“你觉得我是谁？”莉莉丝朝着濯灵手指虚点，皮肉外翻的食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濯灵满眼震惊，她执剑的手腕略微颤抖，双唇张张合合，却是没有吐出一字一句。
“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哈。”莉莉丝笑呵呵，明晃晃的幸灾乐祸。随后就在濯灵心神俱震的怔愣间，夺走了其手中的红芒细剑。
她正要把玩着，就隐约听得对方喃喃细语道，“是呢，你之所以没有灵力，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是纯粹的未经洗礼的外来者，也就是弑神者！”
濯灵那最后轻若羽毛的三字落下的瞬间，莉莉丝手中空落落，视线不由自主追随那红芒细剑。却怎么也没有预料到那剑，就像她每次斩杀吸血鬼的杀伐果断一样干脆利落就刺入她的心脏部位。剑刃从她身体里抽身而出的时候，她终于闻到了自己的血腥味。那是和吸血鬼血液一样的腥臭味道。
始终保持静止的落日余晖，和宛如墓碑的断壁残垣。莉莉丝从未想过，临死之前所看到的景象只有这残败之景。她倒地的那一刻，口腔里呛出一口血，直直就喷了濯灵满脸。
“啊！”濯灵歇斯底里的大叫，脸部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整个人就像岩浆喷发，自上而下，不过顷刻之间就熔铸成一滩黑泥。
莉莉丝意识淡薄，浑身动弹不得。她听见那一声绝响，只觉有些可惜。在这个世界杀死的第一只吸血鬼，没想到竟也是她生前杀死的最后一只吸血鬼。
她生出遗憾的情绪的须臾，心脏开始停止跳动。她的思绪却像一只风筝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是奢华尊贵的房间，她出生在此。身为费达西维尔家族唯一的女儿，她享万千宠爱。然而，一切都止步于她三岁的时候，她无故晕倒后，醒来就在一个黑白格子的房间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仿佛一个提线木偶被禁锢在那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遭受如此磨难。可她后来知道为什么的时候，已经再也不能自主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生来死去的路途，她一个人坎坷趟过，就再也无所畏惧。那年她六岁，却已然走过一个人一生的磨难。
翌年，她遇见了路易斯，重新教会她喜怒哀乐的男人，也间接赐予了她一个“灭世的魔女”称号。莉莉丝之名也名副其实。
就像那个古籍文献里的莉莉丝一样，她也是世界的黑暗之魂。命中注定要使人类恐惧，是难以捉摸的、不吉的、未知的存在。但同时也是吸血鬼的克星。
“呐，路易斯，我将要离开，我曾许诺的誓言，终将失信。因为我，将要命绝于此！”莉莉丝发出这声呐喊之时。她看见了薄尔，那张与年轻的路易斯的脸庞交错的脸庞，就像启示录的开卷。她终于遇见这个世界的启语。
“欢迎回家，莉莉丝……”缥缈朦胧的声音，饱含祥和宁静的宽容。
莉莉丝倏然落下泪来，她抬手擦向脸庞时，才发现她并没有眼泪。然后，她的意识回笼，睁眼所见又是一片黄沙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