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漫步

我们吃完东西，又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
低头看看手表，不知不觉，已经快九点了，我该去接可可了。但还没等我开口，他已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问道，“要走了吗？”
“我待会儿要去接可可，我怕太迟去的话，打扰邻居阿姨休息。”
“那我们走吧。”
“我先去洗一下手，你稍等我一下好不好？”
他点头。于是我拎起包离开座位。
当我再回来的时候，他不在座位上，有两个服务生正在收拾桌子。我好奇地问，“这里不是单还没有买吗？”
“一位先生买了。”服务生答道。
真是。我在心里无奈。
我道了谢，匆匆忙忙地走向门口。他已经在那里等了。我走到他身边时，他没有说话，而是笑了一下，不自觉地迈步往前走。我跟在他边上，一边走着，一边嗔怪着说，“说好我买的呢。”
“别那么客气。你可以下次请。”
“下次你又会提前买，对吧？”我一副早已看穿他的表情，他也很配合地说，“你很了解我啊。”
“不要这样嘛，下次一定让我请。”话说出口我才发现，我的语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你今天都辛辛苦苦来接机了，怎么好再让你请？”
“我得言出必行，说话算话。”我摆脱开那种撒娇的口吻，坚定了语气。
他点头。这个话题便这样终止了。但仅仅片刻之后，他又说道，“我送你吧。”
我轻轻应了一声。其实，我们已经正在往我家的方向走。我无意识地顺着回家的路，他也无意识地跟在我边上。今晚的月亮很亮，乳白色的月光仿佛具有一种魔力，能洗去世间万物的戾气，让此时此刻的氛围，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惬意。
我似乎是有意地往他那边更靠近了一些。但我不敢转过头看他的脸，只是默默地往前走着，时不时抬起手，拨弄行道树上的叶子。这样的小动作，是怕他知道我的心思吗？
上海的夜晚确是有些凉的，晚风吹拂着我的长发，带来一丝甜甜的气味。此时此刻的我并不觉得冷，或许是因为他在身旁。可是我却缩起了肩膀，两只手臂交叠在一起互相抱着。
“冷吗？”
“还行。”
他不由分说地脱下他的衣服，我连忙说，“不必了，一会儿就到了。”
“披上吧。”他这句话的口气温柔至极，但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停下来，任他替我把衣服披上。
这件带着他热气的外套，给了我一种别样的暖意。洗衣液的香气，融着他那令我失去心神的气息，隐隐约约地萦绕在我身边。歌词里唱的是，“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为什么偏偏把味道放在了最后呢。要我说，是因为味道的记忆，最持久，最深沉，最难忘。
化成一缕烟云的想法，霎时间竟那么强烈。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和他的气息永远交织在一起了。
“你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敢自己一个人跑美国去呢？”当我在回想着那首歌的旋律时，他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啊？”我匆忙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道出了那最深层的原因——就是那几场梦。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不想隐瞒。就算他在心里觉得我幼稚也好，可笑也罢，我还是不想隐瞒。
“你真有勇气。可惜我是一个缺乏勇气的人，不然我就不会过着现在的人生了。”
“怎么？现在的人生不如意吗？”我不禁偏过脸看着他。
他似乎是故意不看我，只顾往前走，“可能旁人觉得我应该心满意足了吧。可是我不这么觉得。”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我还是直看着他的脸。我想给予他一点安慰，但是又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只好看着他，让他知道我是在认真听他说话的。
“摄影师。”他终于转过来看着我，像一个孩童般单纯而骄傲地笑着。月光流转，让这样的笑容，多了几分安定人心的力量。
“那你改天请我看看你的拍的照片可好？”
他笑着点头。
“而且你要是缺模特，可以找我呀。”我开起玩笑来。
“其实我都是拍风景居多。但是如果你是我的模特，我很乐意拍的。”
我抿嘴笑了起来，没有回答。两个人之间又没有话了。
我们就这样无言地散着步。但或许，我们都有一种默契，都在享受这样安静但有人陪伴的时光。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我家楼下了。
“我到了。”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他，“谢谢你。”
他接过去，拿在手上，“没事。改天出来，我给你拍照。”
“好，改天见。”
我和他就这样告别。但是我没有立即上去，我站在小区门里，直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在浓重的夜色里渐渐远去、消失在街角，才甘心上楼。
不知道他说的给我拍照是客套还是真的。
他是否知道，我是认认真真地答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