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拍照

吃完饭之后，他帮着我一起洗碗。本来我是想让他去沙发上看电视的，他却执意要跟过来，我也只好让他跟我一起洗。
“你是不是学过烹饪？”我一边冲着碗，一边和他闲聊着。
“大学的时候，我给一家酒店的厨师当助手，趁机学了一些。”
“是吗？”我别过头，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是刚进入社会就在公司里混的人呢。”
“本来我也没有要去公司的。因为我大学专业学的是传媒，又不是金融管理之类的。后来是经我一个朋友介绍才去公司里上班的。”
“看来，你的人生有很多的方向呢。”我将餐具洗好放进消毒柜里，说道，“又会烹饪，又会摄影，现在应该是公司的管理层吧。”
“每个人人生应该都是这样的吧。”他也把碗擦干净，放进碗橱里，“都有很多选择的。”
我关上消毒柜，转身冲他摇摇头，“我就不是这样。”我走出厨房，毫无顾忌地甩着手上的水，走向沙发坐下，“我从小规规矩矩地读书读到大，大学里学的就是法律专业，毕业后也顺其自然地当了律师。”
“你还那么年轻，谁说得清以后会有多少令人难忘的事情发生？”他跟着我从厨房出来，但是他却往冰箱那里走。
我听完他说的话，有些百味杂陈，只好耸耸肩膀，软绵绵地往沙发靠背一靠——直到我的背感受到了柔软舒适的触感，我才发觉我疲倦的身子是多么需要休息一会儿。
我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在太阳穴上打转。
“给你。”他的声音在我的左上方响起。
我睁开眼，发现他递了一杯冰的柠檬茶给我，而他自己正在喝另外一杯。我接过来，欣喜而好奇，“你什么时候做的柠檬茶？”
“就在你送饭过去的时候，我做完就把它放冰箱了。”他坐到我身边，背靠着靠枕，右手随意地搭在我背后的沙发上。
我仰头喝了一大口柠檬茶。冰爽又酸甜，让人顿生心旷神怡的感觉。
我把它放在茶几上，闭上眼睛，继续靠在沙发上——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头发垂在他的手臂上，拂过那些细小的汗毛。而他也就安静地任由我将头发垂下。
这样的午后是那样惬意，舒适的冷气，冰爽的柠檬茶，柔软的沙发，以及可以肆意挥霍而不用惦念工作的时光。
更重要的是，他坐在我身旁。
过了片刻，我才睁开眼。他正专注地看着我的脸。我偏头笑了笑，“怎么啦？”
“没有。”他淡淡地摇摇头，又说道，“分享一下，你给我拍的照片吧。”
“行。”我爽快地答应他，起身去餐桌边拿了单反，又重新坐回来，把相机递给他，“你做主，不好看就删掉。但是一定要给我留那么一两张。”
他点头，伸手把柠檬茶放在茶几上，接过相机来，低下头安静地挑照片。我也凑到他边上看。
“一定别删光咯。”我又不放心地重复一遍。
“要是不够，我再帮你补拍。”他轻快地开了一句玩笑。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按过一次删除键。
“那我觉得……现在可以补拍一张。”我鼓起勇气来，佯装轻松自然的样子，好像只是让他帮我递杯水那样随意，“我们差一张合照呢。”
“说得在理。”他点了点头，马上答应道，“你想现在留一张吗？”
“好。”
他把相机的翻转屏转到自拍的角度，然后举起来，将相机微微往他左手边挪了一挪，说，“好了，我数三个数。一，二，三。”数到三的那一刻，他的右手举起来迅速却又温柔地捏了一下我的脸，左手几乎在同一时刻，按下了按钮。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松开了手，照片也已经拍好了。
我又气又好笑地推了他一把，“我都不好看了。”
他把相机凑到我眼前，给我看看那张照片，又用另一只手揉了两下我的头发，略带调皮地说，“哪里不好看了？你自己看。”
我定睛一看，那张照片里，他的微笑是那样云淡风轻，而我的笑容却无比灿烂。他的手轻轻捏着我的脸颊，我在将要反应过来之时，脸上的笑意更显俏皮了。我接过相机，嘟着嘴小声地应道，“好像是有点好看。”说着，我又往前翻。拍了那么多他的照片，我自己还没有仔细看过了。
他笑了，从茶几上拿过柠檬茶，边喝边凑到我边上来。
我的手按得很快，倏地就翻到以前妈妈拍的照片了。我正要把相机收起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相机举到眼前一看——这是妈妈和一位陌生先生的照片。照片里，妈妈穿着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眉开眼笑，充满青春气息的麻花辫安静地搭在她的一侧肩膀上。而妈妈身旁的先生，年龄应比我妈妈大一些，虽然有些显老态，但是穿着打扮都很清楚。
妈妈可不是一个爱打扮的人，印象里，她可从来没有梳过麻花辫。
那位先生，我也从来没有见过。
身旁的他似乎感觉到我对这张照片的迟疑，默默地坐正身子，与我相隔了一定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