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园邀请

沈宿吃了碗茶汤，暖和了身子，又开口问道，“三郎在府中可曾做了功课？”
“辰哥儿正是好动的年纪，如今初来东京城，自是好奇。方才听明玉说，今个儿一大早便出门去相国寺玩耍去了。”沈家大娘子笑着说道。
“哎！再过月余便是春闱，三郎不在府中用心温习，竟还有心思肆意玩乐，这怎能考中？”
听见李辰今日出门竟是闲逛，这沈宿脸上浮现失望之色，心中暗自认定，这李辰虽有些才华，却心性不定，怕日后也成不了大器。
话说另外一边，打相国寺出来，从小甜水巷买了些南食点心，又随意四周逛了一圈，不知不觉间竟然是云破晓晴，残霞西映的时辰。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踩着地面的积雪，脚底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手里提着点心，想着今天赚来的五百贯，心中有些激动，顾不得周围众人诧异的目光，抑制不住的得意唱道。
当初在《东坡志林》看到赌钱不输方子的时候，以为只是市井之间的笑谈，当不得真，没想到今日还真的就发生在自己跟前，看来多少事情枳句来巢，空穴来风。
“辰哥儿，今日好的快活，怎忘了时辰。”只见那明玉槅子眼里张时，琉璃灯下看的通明，正是李辰风尘仆仆从外而来。
“初来汴梁，贪恋风华，却是误了时辰。”李辰笑着说道，将手里点心递过去，“这是与你买的甜食，你且尝尝。”
见到李辰买来的甜食点心，明玉心中一喜，暗自思量，府中何曾有人会惦念自己，莫说家中娘子，就是自家姑娘也未曾这般。
不觉间又更上心几分。
“今日讨来一些新鲜果品，又留了些肥酢，辰哥儿且尝尝这手艺。”收了点心，明玉脸中带笑，明眸含春的说道。
洗漱之后，腹中倒也觉得饥饿，便坐下问道，“今日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听的大娘子房中的明轩说起，今日晏相公下了请帖，邀主君晚上赴宴，主君回了贴，应了下来。”
明玉说完，李辰停箸，心中闷道，“这沈家姑娘不是和吕家定了婚约，怎又和晏相公起了交道。”
对于晏殊，世人多知他那一手好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这一句句皆是传世佳作。
但作为未来的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学士更兼枢密使的晏相，怎能只会写几首好词。
晏相公冲龄之年便高中进士，宦海沉浮数十载，为政老成持重，谨慎含蓄，历经真宗，仁宗两朝简在帝心。一生之中务进贤才，为朝廷选拔了范仲淹、欧阳修、富弼这些知名之士。
一句太平宰相，富贵闲人的评价倒也适合。
今日晏殊宴邀沈宿，既然不知为何，那便不再劳身费心猜测，简单吃罢，李辰便有些乏倦，早早睡去。
不觉间，屋外又是大雪纷飞。
西园。
透过竹帘，外面虽是冰冷刺骨，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宾客满朋。
只见晏殊高座，脸色微红，再看众人也已略带醉意。
十数名歌姬清歌妙舞，娉婷婀娜，再拌以晏殊所做浣溪沙，清音缭绕，拨动心弦，引得阵阵叫好。
“晏相这词虽是伤春怀人之情，但却哀而不伤，格调深远，我等远远不及。”待到歌姬散去，便只见为首一人赞叹道。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那边话音刚落，相邻一人便又开口吟诵一遍此曲，接着击掌叹道，“晏相这下阕堪称人间绝句。”
“新酒熟，绮筵开。不辞红玉杯。暮去朝来即老，人生不饮何为？”听人夸赞晏殊心中甚喜，手握银杯，笑着说了句祝酒词，言道，“今日幸的诸位同僚前来，绮阁生辉，你我同饮此杯。”
众人正酣之时，屋外门童进来，在晏殊身前轻声耳语，便只见晏殊笑意更盛，离席而起。
院外大雪之下，只见两道身影冒雪挺立，宛若青松，不惧寒意。
“欧阳学士，陆学士，相公在内等候多时。”说着适才门童将二人请进园中。
趁着光亮，仔细看去，只见右边那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脸色苍白，唇不包齿，几缕青髯，神色却是坚毅，眼中泛着精光，一副不同于世俗的傲然之气。”
再看身旁那人亦是不俗。
“永叔，快快入座。”未到屋中，只见晏殊快步迎来，笑着说道，“今日雪中诗人见过，不可不饮也。”
晏殊让人重新取了酒，摆了宴席，说道，“今日良辰美景，高朋齐聚，不若即兴赋诗几首，也添的些许乐趣。”
“如今西夏战事未决，我朝又逢新败，元昊贼子狼子野心，侵扰边关不休，如今希文兄经略陕西，却也是独木难支，如今老师身居枢密使，掌管天下军务，可有良策。”晏殊话音刚落，那被晏殊呼为永叔之人，开口说道。
若是李辰在此地，听见这二字，必然会惊呼，这厮竟然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欧阳修。
写下醉翁亭记，卖油翁，折磨了无数中学生的欧阳大学士。
“永叔，西北边事自会在朝堂之上自会有诸位相公商讨，今日只论风月，莫谈国事，扫了雅兴。”
听见晏殊如此说道，欧阳修心中顿时间有些不满，想要辩驳之时，屡屡被晏殊所止。
心中不由得有些愤懑，便独自吃了几杯酒。
“永叔，该你作诗了！”
行酒令到了欧阳修，本就郁积的欧阳修看着众人行乐之态，混着酒劲，磨得墨浓，蘸得笔饱，便挥毫写道，“阴阳乖错乱五行，穷冬山谷暖不冰。一阳且出在地上，地下谁发万物萌。太阴当用不用事，盖由奸将不斩亏国刑。……便开西园扫征步，正见玉树花凋零，小轩却坐对山石，拂拂酒面红烟生。主人与国共休戚，不惟喜悦将丰登。须怜铁甲冷彻骨，四十余万屯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