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墨泼毫,一气呵成。
诗成之后,整个厅内一片寂静,没有称赞,没有叫好,只有一双双齐刷刷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欧阳修和晏殊二人。
“主人与国共休戚,不惟喜悦将丰登。须怜铁甲冷彻骨,四十余万屯边兵。”
这哪里是诗,这是利笔如刀,寥寥数字,痛入肺腑。
晏殊看着宣纸之上,墨字龙飞凤舞,脸色越发难看。
好一个“须怜铁甲冷彻骨,四十余万屯边兵。”这是骂我晏殊不解国事,只顾贪图享乐,沉湎酒色。
看着醉意朦胧的欧阳修,众人愕然,没想到此人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借诗讽今,只指晏相。
欧阳修之时少年屡试不第,连续两次落榜。直到天圣八年,二十四岁的欧阳修再次参加礼部考试,这次主考官乃是晏殊,出题《司空掌舆地之图赋》,欧阳修扣题精准,文采飞扬。便被晏殊确定为“省元”。至此,欧阳修对晏殊始终以门生自称,执弟子礼。
今日这欧阳修不顾师生之谊,让晏殊顿时羞愤难当。
“永叔。你今日怎能做耍?”一旁的陆经慌忙之中提醒道。
“如今西夏犯边,战事紧急,希文兄、稚圭等在西北经略,数万将士戍守为国,尔等却饮酒为乐,怎能安心。”
看着欧阳修如此讽刺,晏殊实在难忍,开口说道,“昔韩愈亦善文章,赴裴度晏会,也不过只是说了‘林园穷胜事,钟鼓乐清时’,何曾如此作弄。”
说完晏殊愤然离席。
晏殊一去,原本还喧哗鼎沸的大厅中顿时冷清下来,席下众人也已酒醒大半,踌躇片刻,告了个罪,便纷纷离去。
“沈大人,慢行。”正准备离去的沈宿,听的身后有人,便止下脚步。
“沈大人,晏相在暖阁中邀您一叙。”只见府中一小厮,快步走到跟前低声说道。
“晏相?”沈宿暗自忖道,“今日荒唐不断,寻我一叙,究竟何事?”
虽是疑惑,沈宿却仍旧跟上,随着那小厮引路,去了暖阁。
阁子不大,似是没有发觉沈宿进来,晏殊坐于火炉床之上,闭目养神。
小厮退去,烛火摇曳,檀香弥漫,阁中顿时安静下来,窗外风声传来,格外清晰。
不知等了多久,站在一旁的沈宿看着晏殊依旧没有动静,忍不住小心试探道,“晏相,晏相。”
“沈大人,快做,快做。”说着晏殊睁开双眼,笑着说道,“不胜酒力,竟不知玉卓已到多时。这是上好的煎茶,且来试试。”
坐定,沈宿看晏殊脸色潮红,神色愠怒,想来心中必是愤懑,顿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玉卓,今日你我可要名垂千古了!”晏殊半是讥笑,半是恼怒的说道,“欧阳学士的这首诗一出,日后天下之人,皆知我晏殊乃是个沉迷酒色,尸位素餐之人。”
听着晏殊如此说道,沈宿也只好劝道,“晏相公莫要介怀,想来欧阳学士也只不过一时糊涂。”
“欧阳修此人,虽有些才华,但却持才傲物,轻狂浪荡。如今西夏狼子野心相公怎会不知,边事刚定,经历一场大败,西北百姓民不聊生,怎可再轻起战端。西夏道路之出入,山川之险夷,邦政之臧否,国用之虚实,我军未曾周知。当今天子仁慈宽厚,听闻渭州之地,家家戴孝,户户挂幡,老失其子,幼失其父,几日中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让诸公甚是担忧。”
“晏相高远。”沈宿说道,“欧阳学士不过是年轻气盛,做了荒唐事。”
“不必再提他了!”晏殊挥手打断了沈宿的话,脸色和缓一些,开口问道。“玉卓,如今边事,你可有何看法?”
看到晏殊问起自己,沈宿一时间有些惶恐,边疆之事,虽然平日里会细菌一些,但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朝堂之上哪里轮到自己一个空有虚职的承值郎评头论足。
可如今晏相公问起,沈宿便也只好说道。
“虽然好水川我大宋又败,损兵折将无数,西夏虽胜,但也是惨胜,想来也已无力发兵侵袭,再加之元昊已上书议和,西北数年之内应无战事。那反倒是那辽国趁我朝空虚,不得兼顾之时,竟陈兵列境,怕是不可不防。
“玉卓也是老成谋国之言。”晏殊听完,脸上浮现一丝琢磨不透的笑容说道。“不过玉卓府中少年郎却是和你不同。”
“我府中少年郎?”沈宿听着,喃喃自语道,莫不是自家丘儿。
“犬子如今仍在应天府书院求学,已经数月未曾回来,平日里疏于管教,如今更是不知轻重,妄议国事,让晏相见笑。”
看着晏殊脸色含笑,似是并无不愉。沈宿暗自思量,心中一喜,若是丘儿真的入了晏相公的眼,等日后拜的晏相公门下,若是不成,得到晏相公的一封荐信,也对丘儿大有裨益。
“昨日大雪,朝中归来,闲来无事去城内一小店独饮,恰逢一少年,赶着风雪入城而来,在店中舌灿生莲,独战群儒,竟未落下风,且对如今边疆战事看法,可谓是毒辣。”回想起昨日那俊朗少年,晏殊不由的赞叹不已。如此年纪有这般见识,堪比甘罗再世,项橐重生。
听完晏殊说完,沈宿顿生疑惑,莫不是丘儿昨日回京,竟有如此机缘,恰逢晏相。可他为何没有归家,莫不是又去青楼楚馆,浪荡放肆,等到回府之后,必定要好生教训一番。
“呵呵!”晏殊笑着说道。“我已问过书院,令子虽然回京,但却不是他,不过令子之名,却是闻名书院。”
“晏相,说的可是三郎。”这次沈宿终于明白过来,晏殊口中的少年应是李辰,不是自家溪丘,心中有些失望,但也不得不赞叹一声,李辰的好运,入城之日,便碰上贵人。
“三郎?”
“三郎,名唤李辰,乃是我故交好友之子,昨日入京,准备来年春闱,如今暂居我府中。”沈宿简单的解释道。
“此子文章如何?”晏殊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未曾见过,下官也是不知。”沈宿说道,“不过三郎父亲,虽屡试不第,但文章经义扎实,想来三郎也不会太差。”
“李辰,李辰。”晏殊叹声,“若是此子来年高中,朝中或多一栋梁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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