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南风

萧定远没想到这趟还会要动用到南风这支人马。南风手下的这支人马准确来说并不属于西军，身份还婆有些尴尬。
大梁打匈奴整整打了十年才把匈奴赶出阴山一带，之前先帝在位的时候大梁国力尚不足以巩固西境。匈奴那时候时不时侵扰边境，时间久了凉城河外一带百姓生活艰辛，落草为寇的流民和盗贼丛生。
南风本是流落到匈奴的前朝军士的后人，在关外啸聚了上千流民，盘踞在阴山脚下，背靠山林，全凭南风的军事奇才生生练出了一支善奔袭的突击型武装力量。连匈奴人数次骚扰河套，都要绕开那一带，传说这支野路子轻骑兵活跟一群疯了的鬣狗，谁被盯着咬上了，就算不咬死也要连皮带血撕下块肉来。上千人来去如风只听南风指挥，以黑色的旗帜为信号，所以阴山一带人称黑风营。
萧定远有一回正好带了一支人马在阴山一带查看地形，偶遇黑风营遭遇匈奴人伏击，眼看要全军覆灭的时候，萧定远出手相助，击退了匈奴人，救下了南风和黑风营。
不打不相识，萧定远见南风骁勇善战，虽然是一群流民组成的野路子，却纪律极其严明，又格外骁勇善长突击奔袭，当时就有些惺惺相惜。
萧定远看得出南风是个少有的带兵人才，心痒痒地想要把黑风军招到西军旗下，也表示过那个意思，可惜黑风军大都出身流民，对大梁朝廷没什么信心。南风又自由惯了，宁可当盗匪流寇也不愿加入西军。而西军里的其他人也不见得能同这群亡命之徒合得来，萧定远只好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几年下来阴山下的黑风营和凉城互不相犯，遥遥相望，遇到匈奴来袭还能一起打个配合。如今出了凉城关外，大梁的管辖仍然乏力，流民问题朝廷也一直没来得及解决。关外生存不易，黑风营寨也闹过几次饥荒，如果不是西军出面接济，萧大将军通过侯胡子送粮食，又私下给南风送去物资和兵器，有两次黑风营差点要被迫远走了，所以南风是欠了萧将军人情的。
听说黑风寨竟壮大到数千人的规模，颇有些自成部落割据一方的架势，萧定远隐隐觉得这黑风军的存在早晚会变成一个问题。事实证明萧将军还是想多了，天高皇帝远，朝廷连关心凉城的功夫都没有，注意到关外的这么一支土匪力量可能要猴年马月了。萧定远没想到这回倒是自己先要南风帮忙了。
该送的信都送走了，哪怕大宛现在马上出兵，大梁也不会毫无准备。萧定远松了一口气，闲下来琢磨贵山城里的局面该怎么办。如今贵山城里正热闹忙碌地准备着太子的大婚，各路商贩从西面八方运来了待宰杀的牛羊、各色毛皮、金银铜器和五花八门的奢侈织物酒食。王宫的飨宴据说会从日出到日落，连续办上三日不停歇，还会有各种杂耍和献艺与民同乐。
难得有个讨好太子殿下的机会，遥远的部落和邻国纷纷送来了寓意吉祥的珍禽异兽，这些纯白色的鹿、孔雀和会说话的鹦鹉陆续送进王宫，以博太子妃一笑。
只是太子妃不太笑得出来。
小青和小怜正在帮她试穿大典的礼服。大宛的贵族以黄金白银为贵，这礼服用最好的厚重锦缎缝制而成，上面缀满了金珠和金线刺绣，再带上沉甸甸的金冠，压得太子妃喘不过气来。
“你看到太子殿下的礼服了吗？太好看了！！”小怜的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来了，“太子殿下穿上那身礼服一定很帅气！”
太子殿下的礼服是深红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章，殿下本来就身材颀长穿上那庄重华丽的礼服，束起金线刺绣的宽腰带越发显得长腿宽肩，英俊不凡。
“哼，再帅气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青撇嘴没好气地说。难得这会儿没有别人在太子妃的寝宫，小青可不想憋着。她早看出来这太子殿下对自家公主冷淡得不寻常，只有小怜那个傻瓜还看不懂。都怪太子不好，不然公主怎么会被那个大梁人勾引呢，小青痛心疾首地想，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穿了不穿了，重也重死了，”太子妃不耐烦地坐在榻上，蹬掉了鞋履。一早上太子殿下就派人送来话，殿下要出城巡视王军，大婚前两天才会回来，太子妃务必准备好大典切切不可出纰漏给太子丢脸。
这叫什么话？！他明明就是看不得王宫里众人忙碌准备自己的大婚，故意出城去了！太子妃气得摔了一个琉璃盏。
“太子殿下一定好盼着生个小王孙呢，”素丝王妃方才在这里看到贵妃送来的新挂毯，掩嘴笑着说。“你看王和贵妃都等不及了。”那挂毯上织的花样是大宛民间传说的多子神女，手持莲花牵着一头母牛。
太子妃心里凉凉地想，你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热闹吧。她偏不生气反而装出一个笑，甜甜地说，“王妃真会说话，可不是么，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呢。”
素丝王妃一走，太子妃胡乱脱下厚重的礼服，气冲冲地对小青说，“跟我去寺庙，我要去瞧瞧今日的法事怎么样。”
太子妃和小青一出王宫，暗处太子殿下的人就和平日一样尾随在后面。他们跟踪太子妃多日，早就熟悉了这位龟兹公主要去哪里，毫不意外。让人意外的倒是主人太子殿下，得到太子妃隔三岔五溜出宫与大梁的男人私会，竟然听之任之。
“都把嘴给我管严实了，谁要是敢让别人知道太子妃去了哪里，敢嚼舌头的，太子殿下要你们的人头落地，”穆勒冷冷地对他们交代。虽然穆勒自己也看不明白太子殿下这用意，想想这位殿下的行事他觉得还是闭嘴少想这事儿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