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有所执（一）

“军主，槛车里头的那个齐国六王子，据说在天銮殿前，可是杀了百余名金吾卫，连七重境的金吾卫大统领袁轲都杀了，怎么现在瞧着，跟个普通人差不多啊？”
龙武、神威、鸾甲三军总计两万余人，除开确实重伤无法启程的，其余军马，尽数返雒。其中龙武军负责押解金银财宝为前军、神威军负责押解户籍辎重为后军、李云葙的鸾甲军则负责押解齐国王室和诸位臣工为中军。这些罪囚中，以投纳降表的六王子姜平最为重要。
此人在天銮殿登基为新齐王，追封其父姜贤为太上王，向北魏左将军李延虎递纳降表，完成了齐国名义上的投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位新齐王只要活着，且一日身在雒都，那魏国对齐国就拥有道义上的占有权。
听到苏雨的问话，李云葙便将这些时候听到的故事又描述了一遍，“这位六王子也曾是八重境的小宗师，好像离九重境也差不了几步。他要保剩下的姜氏族人和临淄满城百姓，我爹就允了他，不过前提是要他自废武功、投纳降表、质身雒都。好了，亡国之君，别在背后议论他了，指不定他心里有多难受呢……”
李云葙突然想到了前世那位南唐国主李煜，这是她所记得的为数不多的词人。全因她初中语文老师极力推崇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便让李云葙记住了“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便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这句话，后来又读了“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等词章，自己就彻底沦陷其中。
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位齐国的六王子，现在来讲应该是齐国的新任国主，李云葙很自然地就把他的形象和李煜的形象完完全全地重叠了起来。
瘦高的个子、俊朗的仪表、略带忧郁的眼神，以及亡国之君的身份。当年的李煜倒是有小周后“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就是不知道这位六王子，可有红颜挚爱？最好是没有，不然此去雒都，即便元亨不比赵光义畜生，她女人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自废武功？不会吧？”苏雨还是不相信，这么一个看着文弱谦逊的贵公子，能有过武道八重境的修为，而且还真就答应了自废武功这个要求。
有那份实力，即便魏国大军破城，也能轻松寻着机会出城吧？再不济，躲在城中活命应该不成问题吧？要知道，这伐齐大军中，也就大将军李延虎、虎贲军军主张邯等寥寥三四人有武道八重境的修为，能正面拦下号称武道小宗师的八重境武者。其余将士，即便有百十人，在临淄城错综复杂的街衢巷陌中，也很难留得下一心想走的八重境小宗师。
“经脉尽断，玄窍皆封，纵然曾有过八重境的实力，现在能留下来的，也不过一些武功招式的感悟和较之常人厉害一些的筋骨肉身。充其量能有四重境的实力就了不得了。”李云葙可能没听明白苏雨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此刻回头又望了一眼队伍中央的那辆马车，眼神中流露出的，只有深深的怜悯。
李云葙也知道，必定是有所执，才会选择留在临淄城投纳降表，只是不知道他这份执念，或者他想守护的那些东西，是否值得他这般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