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有所执（二）

入夜，繁星若水流泻下略显凄凉的冷光。这样秋寒的深夜，北魏两万余返雒的大军倒是热火朝天地埋锅造饭，有条件的校尉、都尉乃至于什长、伍长，也都煮上了一锅好肉，就着临淄城中抢来的好酒，酣畅淋漓地吃喝了起来。
北魏十九军未曾下过严格的禁酒令，大军行军途中，除开值夜的将士不允许喝酒外，其余将士，只要不太过酗酒即可。
这个年代低浓度的酒对李云葙来讲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前世她就是大学宿舍里有名的酒场女将，为闺蜜放翻了多少居心叵测的狼君。这辈子她更是从来都没有醉过，即便是鸾甲军胭脂山一役大胜，回雒都鸾字营办“大飨”的那天，手底下那些个将士一一朝她敬酒，她都没真正断过片儿。也是如此，她才得了个“刀酒双绝”的称号。
若说这天下名酒，秦有凤来、魏有青汾、楚有绿蚁、蜀有水井……齐国这边真正的好酒，则属琅琊月。恰好，李云葙在齐国王宫居住的扶苏台，就窖藏了好些琅琊月。
她这次返雒，可是带了好数十坛的琅琊月。反正如今暮秋已至，秋雨将歇，道不算难走。自己带着这些王室臣工，走得也不快，倒不如带一些好酒，沿途以风佐酒，好好观瞻一下兖州的大好河山，也不枉走这么一遭。
李云葙的亲卫煮了一锅上好的驴肉，薅洗了几把野菜，再邀着景湉、张翠翠等校尉过来，围坐在石块和夯土堆成的锅灶边上，吃起了军主李云葙最喜的驴肉火锅。
吃晚饭的时候，几人便吃便定下了阵亡将士发抚恤八十两的决议，其余银钱，再分给活着的将士。若是返雒之后，朝廷再有封赏，也主要发给阵亡且家中困难的将士。
吃吃喝喝，闲聊点儿诸军趣事、再说点儿不打紧的荤话，以前读过私塾的代筱芸给说了段评书，张翠翠映着篝火起了段剑舞，景湉拗不过别人，掏出怀中的玉笛，吹了一曲《忆秦娥》，苏雨的母亲是歌姬，学过几年舞，也给众人跳了支《踏鹊枝》。
“军主，给咱唱个《明月几时有》吧？好久没听了。”“是啊，军主，好些时候没听你唱过了……”等众人都露了一两手才艺，便又编排着李云葙来一段。
这个时代四言、无言、七言的古调和律诗较为盛行，词曲只算小众。可那次在胭脂山下用现代唱腔唱过之后，这些姐妹都沉迷在苏轼这首尽废中秋词的千古名章中。这次灭齐大胜，鸾甲军几乎可居首功，大家都喜庆的时候，李云葙当然也不会拒绝景湉的提议。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李云葙的歌喉清丽婉转，《水调歌头》辞藻无双，又借新式的唱腔展现，即便听过一次，景湉等人还是折服在这种水月雾夜的景画中。
夜的静谧，传递着悠扬的歌声，不远处的槛车上，刚吃过干粮、盘腿坐在车里的齐国六王子姜平，突然间睁开眼，朝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随后又闭上眼，静静地沉浸在这歌声的意境中。到曲尽意散，他才喃喃低语道，“天上宫阙谁栖，今夕何夕可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