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猪圈（3）

“我跟你说，早上的事不是我不帮你，舍普琴科，你也知道，那家伙不简单......”抽烟的人对着头上打着绷带的人说道。
我仔细的观察着打着绷带的家伙的脸，他看上去二十五六，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然而绷带下的双眼却无比的忧郁而颓废，和早上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个枪手判若两人。
“所以你就像只母鸡一样缩在水坑旁边，可真够勇敢的。”他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重重把瓶子放在地上，隔着二十米远，我都能看见地上溅起的土星子。
“不应该对他动手，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这片森林里的人。”
“所以你和叶塞尼根打算把他怎么办？”舍普琴科问道。
“村长对他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当这里的国王。但如果让我逮着他，我一定要好好把这些家伙躲在树丛背后观察我们的原因揪出来，妈的，这些王八蛋明明有门路进出这片森林，但是他妈的就不带我们出去。”
“你想出去吗？”舍普琴科目光呆滞，盯着大汉脚底的地面。
“想啊，以前沼泽地那条路还在的时候，走个两三公里，就能到附近的镇子了，能买到香烟和好酒......”
“那你他妈就别想了！”舍普琴科用力把剩了个瓶底的酒瓶子摔在地面上，然而因为松软的土地，瓶子没有破。只是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滚了几圈，原本是很凶恶的动作，此刻显得有些滑稽。
大汉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柔声安慰着他。直到他抱着头，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把它们变成了一个鸡窝。
我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或许，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们也和我一样有喜怒哀乐，只是在森林中身不由己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门把手扭动的声音，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当我回过头的时候，我发现身后那栋小房子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老农站在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用来擦手的抹布，脸上写满了惊讶。
我立刻拔出手枪，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不准出声的手势。
老农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他举起了双手，在稀疏的头发上左右交叠。
足足有一分钟我们都没有动，我很想做点什么，但是短时间内手足无措让我愣在原地。我听见舍普琴科捡酒瓶子的声音，大汉把那把干草叉丢给他，两人一起朝着猪棚里面走去，随着他们进入棚子的关门声，我感觉我终于能喘气了。
我从阴影里面移出，为了防止紧张走火，我的手指一直在扳机护圈外面，即便这样，也把这个老农吓得够呛，他看上去已经五六十岁，或许要年轻一些，但是绝对不会低于半百。
“朝里边走。”我克制着自己声音的紧张颤抖，尽力做出平静的样子。
老农举起手，转身走进了房子里的阴影中。我没有立刻进入房间，而是谨慎的看了房门两侧的角，防止有人埋伏。然后才进房间，顺手拉上了房门的插销。
我大概知道这个房间是用来干什么的了，整个房间就三样东西，一个浴缸，一把椅子，还有一个电箱。椅子上和浴缸里都有血迹，椅子上还捆着绳子，想来这些家伙就是在这里杀猪的。
“坐那。”我指着那把椅子，老农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只能坐下。这家伙围裙上面没有口袋，藏不了什么东西，即便这样我还是和他保持至少两米距离。
“你是俄国人吗？还是捷克斯洛伐克来的？”老农一直结结巴巴的问我，我冷冷的用脚把他踩在椅子上，然后拿椅子上的绳子捆住他。
“不对，你，你是那个村子里面的外来人。”他似乎认出了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天花板上破了个洞，一束白光从缝隙中穿过灰尘洒下，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这些人不偏不倚的把椅子放在这束光线照到的地方，似乎是要欣赏猪临死前的表情。
只不过现在坐在椅子上的不是猪罢了，从老农的衣着来看，他似乎就是操刀杀猪的屠夫，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和那些被屠宰的猪享受一样的待遇。
“我就是波兰本地的，现在听好我的问题，你们一共几个人在猪圈？”我冷冷的问道，手里的枪一直没放下过。
“三，就三个。”屠夫伸出三根指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外面的舍普琴科兄弟俩，还有我，没了。”
见他眼神躲闪，我用力的把手枪顶在他的额头上，冰冷的枪口穿透他的皮肤，直击灵魂深处：“你撒谎。”
屠夫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似乎是这辈子从来没被人用枪指着过。他的脸胡子拉渣。天光下，他的鼻涕和泪水混在一起，像是暴雨下的窗玻璃一样雨水横流：“别杀我，我都告诉你，猪棚里还有一个，村长派他来替谢尔盖的。”
“谢尔盖？那又是谁啊？”没想到只是一猜这家伙就承认了，我愣了愣，看来，他并不比那些被屠宰的猪坚强多少。
“他是母猪的饲养员，被母猪，母猪，那头母猪，我们的共同财产，给吃了。”
“见鬼，你是说那猪棚里还有一头会吃人的母猪？”我用头指了指旁边的猪棚。
“对，对，对，他是她的饲养员，他，他已经爱上了母猪，这家伙疯了，竟然敢靠母猪那么近，我们都没意识到危险母猪就一口叼住了他上半身，把他吞了进去。”
虽然在这个疯狂的森林里呆了有段时间，但是如此诡异的话语，听上去还是让我如芒在背，随即意识到，这头屠夫口中的食人猪，很有可能也因为食用过蘑菇而产生了变异。
在随后我和屠夫的交谈中，我得知猪村本是波兰乡下的一个集体农庄，因为猪的排泄物有臭味，而且会污染水源，所以猪圈通常不在村子里面。而吃掉饲养员谢尔盖的那头母猪，本身就是“猪村”中最大的一头猪。自从瘟疫爆发以来，感染瘟疫母猪的体型就与日剧增，只要给母猪喂食物，母猪就会不停地生产，她诞下的小猪也就成为了村民们最为重要的肉食来源。
猪村以前并非叫做猪村，而是村民们都靠着这头母猪产下的猪活了下来，怀着对母猪的感恩，才把村子的名字改成了猪村。然而在最近，由于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给母猪的食物，母猪开始挨饿，生小猪的速度也受到了影响，甚至一度停止了生产。
“这头猪都吃什么？”我问道，见屠夫支支吾吾不肯说，我也不可能狠下心对他用刑，只能作罢。转而问：“房子外面连着猪棚的电缆是干什么的？”
在那一刻，我注意到屠夫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一改之前的懦弱，他说道：
“那是用来给母猪喂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