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猪圈（4）

“电缆和母猪喂食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那台机器旁边有纸条写着，你可以去看看。”屠夫说话忽然不结巴了，肥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墙角的那台机器，电缆从天花板上面垂下来，果然连接到了那台机器上。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那台机器旁边，连接着机器的电缆四处伸张蔓延，有些电缆穿过了大门，通到了外边。这里有一个控制杆和面板上的红色按钮，控制杆的活动范围被一块临时钉好的铁条挡住，一张字条贴在了上面：
“注意！母猪是大家的共同财产！”纸条最上方写着一行硕大的强调集体主义的标语，下面才是详细介绍操纵杆使用方法的小字，有些部分已经因为氧化的缘故，难以阅读，不过我还是能够从中读出个大概：
“使用控制杆可以设定电压，挡条以上的电压可以暂时麻痹母猪（大约十五秒）......”
“......流程如下：操作员先把控制杆拉到中间，饲养员准备好后发出声音信号，操作员按下按钮，然后饲养员给母猪喂食。这一过程需要重复，一直到给母猪喂食完毕......”
“......谨记”！母猪是大家的公共财产！请勿拆下挡条！”
看完这些，我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村民们制造了这套简易的设备给母猪喂食，那么为什么外面的电缆，又被人为切断了呢？
我扭头看向屠夫，他依然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我问他：“外面的电缆是怎么回事？”
“电缆这事不是我们干的，一个自私的婊子为了给她那被母猪吃掉的儿子报仇，把那电缆给切断带走了。真是蠢货，本身母猪的食物就少得可怜，现在就算有食物，可是怎么喂母猪？”
我转过身去沉思，脑中电光石火，猛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个被人捆绑的老妇人，很有可能就是原来那个叫谢尔盖的饲养员的母亲。
她想要通过切断电缆的方式饿死母猪给自己的儿子报仇。正因为这样的行为，她也被看守猪圈的村民找到家中进行报复，而那时，我刚好就在窗外目睹了这一切，却没有出手阻止。
这么一来一切都明白了，正当我释然的呼出一口气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异样的响声，听上去像是一截绳子掉到地面上的声音，接着是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大惊失色之下，我急忙转身。然而屠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束缚，抄起了身下的那把椅子，重重朝着我拍来。
被暗算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头部被椅子猛击，眼前一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地面像是一道竖起来的墙那样朝着我快速接近，几滴鲜红色的液体先我一步滴在地面上。随后，我整个视野被地板覆盖，失去了意识。
......
等我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瓦片搭建的天花板，在天花板上，有一根黄到发黑的电线，吊着一盏发黄的亮着光的灯泡。
我被捆在一张椅子上面，双手结结实实五花大绑。周围都是干草和猪屎的气味，看样子这就是那个猪棚。
我正对着的老旧的木门大开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发黄，木门在风中被吹得吱呀吱呀摆动。
背后的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猪叫，磨刀的声音，还有一种低沉的吟唱声，似乎是某种儿童歌谣，不过和油腻的老年嗓音搭在一起显得是那么的违和。
小小猪
胖乎乎
大大耳朵腿儿粗
走路摇摇小尾巴
睡起觉来呼噜噜
我尽全力从猪叫中分辨这人的嗓音，听上去就是屠夫本人，他正在磨刀。不知道有什么怪癖，他喜欢在磨刀的时候唱歌，还是如此纯真的童谣。不过，这首童谣和现在的情景完全不搭。
身后的磨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屠夫从我的右侧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剔骨刀，他笑眯眯的看着我：
“小猪，你醒啦。”
我无力的看着这家伙，我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太阳穴还是处在麻木的状态，不过我能感觉得到有一道干涸的黏腻液体糊在我的脸上，那是血。
“下次记得把我捆紧点儿，就像现在我对你做的一样。哦抱歉，没有下次了。”
屠夫咧开嘴哈哈大笑，杂乱的如同田地里刚收割完的麦秆一样的胡须在他脸上蠕动，仿佛退潮的时候扎在海滩上的鳗鱼一样令人恶心。
“我应该直接杀了你。”我朝他啐了一口。
“对啊，所以，为了报答你的不杀之恩，我把谢尔盖和舍普琴科两兄弟都支开了，今晚猪棚就我一个。我把你从屠宰室拉到这里，就是想请你在临死前和我有个美妙约会。”
说完，他放肆的咧开嘴大笑了一会，露出一口臭气熏天的大黄牙，然后对着我说：“欢迎来到猪棚！外乡人！”
外面树枝上的乌鸦被惊悚的笑声惊飞了一片，呀呀呀的叫着。
屠夫在我的凳子上狠狠踢了一脚，我惊讶的发现我整个人朝后平移，撞在了一片栏杆上，然后反弹到一边。
原来我脚下的凳子是带滑轮的，屠夫狞笑着拉过椅背，把我掉了个头。
我看见猪棚深处的黑暗中灯光一盏接着一盏，地面上有水桶，一些木头堆，还有铺在木板上的干草，几只猪在黑暗**来拱去，时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猪叫。
“先来看看雅罗斯瓦夫，普热梅斯瓦夫和马切伊！哈哈！”屠夫手指着墙角龟缩着的三头猪，把我推到它们身边，我能感受得到它们湿润的猪鼻子在我的身上拱来拱去。
“担心它们咬你吗？不会的，我的同志，我保证它们不咬人，至少是不咬活人。”屠夫露出诡异的笑容，老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甚是恐怖。
“你最好马上放我回去。”我的手表开始滴滴滴的叫唤，结合之前的天色来看，这应该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等到六点半的闹钟响起的时候，无论如何应该马上动身回家了。
“哦？约会刚开始，你就要走吗？还没参观完呢，同志。”屠夫对我说道：“下一个节目是请你参观我们的‘喂食区’！”
然后他开始推动轮椅，我们朝着黑暗进发，屠夫开始哼唱一首辉煌的歌谣，那是瓦格纳的《众神进入瓦尔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