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墓碑记 （十七）

“好，好，今天周末，我休息，哪儿也不去，等你！”
刀俊模模糊糊地听到张明达在打电话，就模模糊糊地睁开眼，随手将床头左侧窗帘拉开一条缝。
只见外面天已大亮，晴空碧蓝，东方一片金色，太阳正缓缓升起，所照到之处皆为红色，暖融融地感觉，春寒全无。
一下，刀俊睡意朦胧的心肝就被打开了，全身不自在，好想撒开步子，去奔跑，去感受旭日暖阳，呼吸吐纳和畅的惠风。
刀俊和张明达讨论案子到四点多睡。现在醒了，第一感觉就想喝口水，润润口腔、喉咙和肠胃。
但是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一倾再倾，后面干脆来个底朝天，也没有喝到一滴水。这才想起水也在昨晚喝光，让他有点沮丧，懊恼。
听到张明达的电话，刀俊认为他的爱人要来找他，就想起了姜红，大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猛烈。想想也没有事情要做，今天又是周六，转头问到：“老张，今天休息？”
张明达说完电话，刚要把头捂进被子，听刀俊这么一说，又把头探出来，半眯着眼说，“干了将近半个月了，咱们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长城，想休就休吧！今天周末，带你喝顿酒。”
刀俊把枕头竖起来，坐起来，当靠背坐着，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大嫂要来慰问？我怕是要回避下，哈哈，所谓君子成人之美啊！”
“不是，不是。有什么大嫂？我还是钻石呢！是李坤要来调解纠纷，顺便慰劳下我们，邀我们吃顿饭。昨晚聊得太晚，咱们好好睡个觉，养精蓄锐，好好吃给他一顿。再睡一会！”
说完，张明达翻了个身，身体转朝墙一侧。
这让刀俊有些失望，本来他想老张的妻子来看她，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溜之大吉了，回城看望下姜红，以解相思之苦。
天天视屏聊天，虽然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可见而不可闻，可望而不可摸，徒增相思之苦。刀俊有时想，这样还不如不见。不见，心就可能没有那么大的渴望，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又怎么能做到不视频呢？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啊。
“哈哈，王老五，不可能吧？你这种人物，怎么也得是唐僧级别的，各种妖怪都惦记着。”刀俊戏谑着说，他可不相信张明达是钻石王老五。
刀俊想他这种工作狂二婚，三婚，四婚倒有可能。
“呵呵，对，对，就是王老五。一生情场失意，注定终生孤老啊！”张明达凄楚地笑着，调侃自己。
“老张，真还是钻石王老五？”听这话，刀俊觉得老张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在故意隐瞒。而且，他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有必要啊！
但是这毕竟这涉及到了个人隐私的领域，刀俊问得很谨慎，几乎是小心翼翼，怕惹了张明达不高兴，徒增不必要的不愉快。
“哈哈，钻石倒不是，青砖张老五倒货真价实。谁也不疼，谁也不爱啊！”张明达继续笑着说。
怎么看，张明达都是属于优秀的人。敬业、执着、干练、幽默……，特别是随意，很有亲和力，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个年代、哪个年龄阶层，都是属于女人非常喜欢的类型。
这样的人应该是抢手货才对，怎么可能单着呢？这样的人单着也真是浪费，那么多好女人却都被渣男糟蹋了，被猪拱了。刀俊想着那些被骗钱、骗感情的女人，感慨不已，怜香惜玉。
这么想着，刀俊转念一想，也许也不是没有女人喜欢张明达，怕是他有段刻骨铭心，海枯石烂的感情过往，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于是，刀俊也没有在继续再往下说，去深究。不过心想，以后一定要记得打听一下他的感情经历。难说，真会得到一个好故事。
“听说你救过李坤的命？”
在调查罗刚被杀的案子时，专案组驻扎在平阳所，一大群人在休息时就天南海北的聊。那时，刀俊曾听人提起，在抓捕一个连杀三人的持枪犯罪嫌疑人时，张明达曾替李坤挨过两枪。
一枪穿过右肺，一枪打通胃，差点没把命给丢了。
“没有，哪是我救的他，是他救了我。而且你不知道，那都是我自己犯的错，活该。”
听到刀俊这样问，张明达翻过身，也把枕头竖起来，慢慢靠到墙上，睁大眼，深沉而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令刀俊感到意外的是，一会之后张明达竟然掀开被子，脱去睡衣，指着右胸部和左上腹部两个红褐色的圆形疤痕，说，“这件事谁问我，我都会说清楚。你看这里，这里，就是我替李坤挨的两枪。”
“可我还应该挨两枪，这里，这里。”说着他又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悠悠点了两点，非常用力，胸肌都深深凹陷了进去。
“但是这两枪打在了李坤的左肩关节上。这就是他现在右手残疾的原因。”李坤说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不幸之中的万幸，我们谁都没有死。不然，我就是个罪人了！”
张明达说完，咬着牙关，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
“被你说糊涂了。你替他挨了枪，他又替你挨了枪，那就是互相救。怎么别人说是你救了李坤，你自己又说是李坤救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刀俊抓过床头柜上的眼镜，一脸懵地望着张明达。
张明达蜷缩起膝盖，肘部顶在上面，双手用力地抹了抹脸，怔怔地看着前方，说，“这事不复杂，一说就明白。”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个犯罪嫌疑人的名字叫李曦，坏得很，抢银行，抢劫，强奸。”
“不光光在我们县作案，而是遍及整个市，闹得人心惶惶。是省厅级通缉犯，通缉了一年多都没有抓获，算是个厉害的人物。”
“那天晚上大概是凌晨1点多了，我们接到匿名举报电话说，李曦当时正在一个烧烤摊吃晚点。就春苑社区那一片，现在有些改变了。”
“恰巧，当时大队长根据信息研判，带队去省城布控这李曦，不在城区。没想到李曦却在县城里出现。我是刑侦队城区中队的中队长，带队抓捕的任务当然落到我头上。”
“我带着李坤他们四个人去了。当时李坤和你一样，刚刚工作，愣头得很，初生牛犊，不知道什么是死。一心只想冲锋陷阵，立功。”
“我们暗地里仔细观察一番，这人果真就是李曦。于是我们就跟踪他，以侍时机。好不容易，到一个巷巷时我发现最佳抓捕地点出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说到这关键的地方，张明达的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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