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丽娘

直到那位朱三太子的侍女袅袅立于堂前，苌楚都在苦苦思量，该如何向墨九关解释。
清武带人过来便道，“大人，她便是朱三太子的人，名叫丽娘。”
人如其名，清丽不俗，眼眉俊秀得如一二八年纪的大户闺秀。丽娘轻提裙摆跪倒在厅堂的大青石上，“罪女丽娘，见过大人。”
“朱三太子如今人在何处？”墨九关一句寒暄都没有，直奔他想要知晓的问题。
丽娘颇有胆量，妩媚地一笑，“大人这般急切么？不问问罪女从何而来，又为何来降？”
“说罢”墨九关瞄了瞄身旁异常专注的女孩，耐心地往后靠了靠。
丽娘也望了望与墨九关同座于上的倾城少女，语意凉凉，“这位可是墨夫人？罪女所言怕是会惹得夫人不快，夫人莫怪才是。”
苌楚无语颇为尴尬，可也不想和此人纠缠掰扯，转脸拿起茶盏抿了抿润润口。
她不愿理自己是意料之中，只是让丽娘有些意外的是，屋里的另外两人，墨九关和清武似也当没听见一般，都默不作声。
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丽娘原为苏州乡间一无知孩童，在三岁时因家境贫寒，被中人卖与了富庶一方的朱三爷。朱三爷有一位小姐，生的如花似玉，罪女到朱家就是去服侍她的，后来转眼便到了小姐出嫁的年纪。”
丽娘顿了顿，抬眼看看墨九关，委屈地嘟起嘴，“朱家便硬要我跟着陪嫁过去，当初他们可是应过罪女，放了罪女契子，给罪女挑一户好人家。出尔反尔也就罢了，可那朱家小姐所嫁之人，哪里是甚么好人家，不过一个六十岁的糟老头子!”
说到此，丽娘语气更是气愤，“在朱家辛劳多年，不求一个好前程。但是也不该送我进那棺材窟里。”
见墨九关微点了下头，丽娘暗喜不已。连忙接着说道，“罪女原想着偷偷地逃走便是，却不想在小姐出嫁前，让我晓得了他们的天大秘密。他们居然是前朝余孽，朱三爷便是前朝皇子朱三太子！”
清武终于没忍住，催促起来，“你快点说罢，朱三太子现在何处？”
丽娘白了他一眼，站起了身向墨九关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这般隐秘的事情，自是只向大人一人道。哪能随便道出的。”
听得此话，苌楚微愣，这丽娘是想要和墨九关单独说话?
“大人，丽娘逃出生天后，便一心想要向官府告发他们的机密。哪知他们心狠手辣，一路派了人追杀罪女。罪女几次差点丧命，拖着一身伤痕躲到京城。”
丽娘满眼含泪，楚楚可怜地望向墨九关，“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上天的眷顾。在京城，我见到了大人，大人威武雄姿顶天立地，罪女见了……从此罪女愿一生服侍大人，跟着大人，受苦受累也是此生无怨。”
“……”苌楚低头无语，怎么好好的自首变成了告白现场。
墨九关看着脉脉含情的丽娘，招了招手，“怎会让你受苦受累。”
这是甚么剧情，苌楚如雷击一般，木木地转过头看向两人。一向寒冰似铁的男子正温情凝视丽娘，丽娘更是如笑靥如花，如同一只蝴蝶扑向那人怀里。
场面委实暧昧诡异得很，很是辣眼睛，苌楚赶紧转过头，看向地面的青石板，想着是不是应该立即走开才是。
正琢磨着如何遁走，随着一声惨叫，一团红色的人形“砰！”地砸在眼前的地板上，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苌楚非常清楚地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苌楚惊愕地抬起头，只见墨九关手里拿着一支匕首，冷哼一声尽是不屑，“就这？”
匕首？显然是丽娘的，她想杀墨九关？所以之前两人的一切暧昧都是假象。
场面转换之快让苌楚有点懵。
丽娘一击不得，嘴角淌着血，恶狠狠的骂道，“清狗贼！早防着呢！”哪还有刚刚仟仟佳人的模样，满脸的凶横仇恨。
“你服侍的那位小姐，并不是嫁给桂老头的朱明玉，而是嫁进东宫的朱明珠罢。”墨九关似对这样的怒骂习以为常，面上见不着一丝怒气，“一尸两命，倒是死得可惜。”
听得此言，丽娘顿时怒目圆睁，心肝欲裂“你这个畜生……我跟你拼了！”
朱明珠？一尸两命？苌楚飞快地拼凑着两人话里的讯息，这个丽娘服侍的人为朱三太子之女，朱三太子之女又嫁入了东宫？
很显然，嫁入东宫的常明珠便是朱明珠。
当苌老大被论作朱三太子同党被捕之时，她已隐隐猜到来路不明的常明珠便是前明之人。
只是不想她的身世，这样的艰辛。
亡国公主，在这盛世之下与旧党苟延残喘，步步惊心寻找生机，以图复国大业，太渺茫也太沉重。
她，已经死了？一尸两命？
苌楚想起那个少女，音容相貌一一在目，不自觉地抓紧膝上的绒裙，呆呆地盯着丽娘。
丽娘受伤极重，嘴里虽然呼喊着，却是已无法起身去击杀墨九关，只能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连一个有孕之身的弱女子都不放过，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呀！你这般丧心病狂，惨无人诛杀她，我大明的人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为公主报仇！墨九关，你会有报应的那日，让你痛不欲生的那日！”
看到左边女孩抓着裙子的手指骨节泛白，墨九关面沉如水，“三四个月，已经成型，剖出来小小的一团。如若活着，再过六月朱明珠便会生下来，那孩子该唤你一声姑姑罢。”
“噗！”丽娘听得气血上涌，怒急攻心一口血喷出来，溅在地板上腥红一片，还有小几滴染红了苌楚的裙角。
想来这丽娘过去必是长伴于朱明珠身边，感情深厚亲如姐妹，才会不惜以性命相搏，来为她报仇雪恨。墨九关此刻所说之话，便是抓住了她们之间的深情，以朱明珠的惨况来字字诛心，他要每一个字都让丽娘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