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日子平淡如水，光阴荏苒，穿梭而过，转眼已经是月余后。轩辕瑜手中捏着一张信笺，纸上是杨毅要找的答案，轩辕瑜折叠好纸张，交给海棠送出去。
突然，杏桃有些慌张的走了进来：“小姐不好了，董姨娘早产了，刚被抬回院子，看情况是不怎么好，怕是一尸两命都是有可能的。太太刚回屋，脸色差极了，好像是得了魔怔。”
杏桃说得颠三倒四，语焉不详，轩辕瑜问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张氏不知怎的和董姨娘起了冲突。两人距离下人站得远，下人听不到她们具体说了什么，但确实看到张氏满脸愤怒的推了董姨娘一把，她们站在高处，董姨娘滚下台阶，身体出血，濡湿了裙摆。孩子没有足月，恐怕是难以保住，而张氏则是一脸慌乱的跑回了屋子，紧闭房门，谁唤她都不予理睬，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轩辕瑜听懂了七七八八，心中有了计较，对芍药说：“去找京城最好的稳婆来，最贵也不要紧，事不宜迟，速度要快，董姨娘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就看这一步了。”
说完后，轩辕瑜穿上了披风，带着海棠往董姨娘的院子走去。
屋外冷风飒飒，虽然还没有入冬，但秋日的凉意还是能侵入骨髓，让人忍不住打着哆嗦，好像如此便能够暖和一些。走过茂密的园子，隐隐有桂花香气萦萦绕绕，芳香扑鼻，沁人肺腑，还有着丝丝的甜腻气息，拿来做桂花糕是再好不过的。
但轩辕瑜那里有心思去欣赏这些，她只是让自己的脚步快一些，再快一些，到最后已经几乎是在小跑了。心中只是默念着希望董姨娘能撑过去。
轩辕瑜上一世对董姨娘的记忆多数已经有些模糊，但最印象深刻的是，董姨娘在轩辕瑜最落魄的时候，还让人给她送了吃食和衣物，东西不多，但却足以温暖那个命途不济的轩辕瑜。那时，轩辕瑜哭了很久，哭董姨娘的援手更是在哭自己的凄凉。这为数不多的关怀让轩辕瑜今生面对董姨娘时，也格外宽容。轩辕静一事，轩辕瑜到底还是对不起董姨娘那颗慈母之心，此刻轩辕瑜能做的大概就是拼尽全力，力保下这个未得出世就命途多舛的孩子。
轩辕瑜几乎是在狂奔了，终于到了丰泽苑，有些脱力的轩辕瑜扶着院墙大口喘息，一手撑在膝盖上，努力平稳着呼吸。
院子里格外嘈杂，有奔走的人，有哭泣的人，有茫然不知所措的人。由于是早产，并没有来得及准备好稳婆，只是有两个见过接生的大丫鬟在操持着一切。不时有人从里面端出一盆盆的血水，触目惊心，直看得外面的人心都凉了半截，为董姨娘的安危担惊受怕。
偶尔还会传出高亢的呻吟声，听得出董姨娘已经竭尽全力，奈何她是小产，本就生养艰难，那两个丫鬟只是依样画葫芦，也没有接生经验，见董姨娘迟迟生不出来，早就慌得手也颤抖了起来，只差两人抱头痛哭了。
董姨娘不久就力竭了，呻吟声渐渐虚弱了下去，最后已经是发不出声音了，人也半清醒半昏迷。
轩辕瑜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董姨娘御下不严，甚至可以说是和气，所以有几个不知所措的丫鬟抽噎哭泣了起来。轩辕瑜听得拧起了眉毛，斥责道：“哭什么哭，有功夫还不去打个下手，人还没死呢，再哭就关进柴房去。”
那几个丫鬟被轩辕瑜半是责骂半是威胁的话吓住了，抹了两把眼泪就跟着忙活了起来，但到底还是没能让董姨娘生出来。
轩辕瑜心一横，一咬牙，便往屋子内走了进去，有嬷嬷大惊失色，慌忙拦住轩辕瑜说道：“哟，我的大小姐诶，产房哪里是你能进来的地方，这是污秽的地方，您还是在院子里守着吧，吉人自有天相，董姨娘还是能过这一关的。”
轩辕瑜对着那嬷嬷说道：“我知道嬷嬷是为我好，但是董姨娘迟迟生不出也不是个事儿，我已经让人去请了稳婆来，这会儿我只进去与姨娘说几句话，稳一稳她的心神，毕竟她再如此昏迷可就母子都不保了，嬷嬷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那嬷嬷听轩辕瑜如此说，好像再不放她进去，自己就要担上责任了，那她可万分不愿意，只好犹豫着说道：“大小姐就进去看几眼吧，不可多待。”
轩辕瑜不再管那嬷嬷，快步就走了进去，却见到董姨娘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身上盖着一条棉被，隐隐偷着点点血迹，也不难猜想棉被里面是怎样的血腥。
轩辕瑜走上前握住了董姨娘搁在被子外面的手，手很苍白，白得几乎透明，骨架很小，一只手就能包住。轩辕瑜握得用力，董姨娘转头看向了她，但是眼神依旧涣散，大大的乌黑的瞳仁失去了焦点，没有半分色彩。轩辕瑜凑近了董姨娘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姨娘是放弃了吗，放弃你肚子里的孩儿了吗，他可还没能见见这个世界就要胎死腹中了，可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董姨娘的眼中有了聚焦，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脸孔都扭曲了起来。
轩辕瑜犹自说着：“姨娘放心，你的仇我替你报，你只要拼力生下这个孩子。”
董姨娘死死的看着轩辕瑜，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嘶哑的叫喊，身子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般拱了起来，继而嘶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就在此时，门口那嬷嬷欢喜的唤道：“稳婆来了！”
轩辕瑜终于长吁一口气，肩头的担子轻了不少。只见那稳婆先是查看了一下董姨娘的情况，然后有条不紊的指示那两个丫鬟端水盆的端水盆，拿剪刀的拿剪刀，看上去是一切无虞了。于是轩辕瑜便去了屋外等候消息。